佛身死死盯他好一會兒,方才冷哼一聲,‘你若是願意就此將那機會拱手相讓,我等之間的氛圍還會更輕鬆。’
他說著,又對心魔身露出跟他麵上那個笑容一模一樣的笑,‘如何,要不要考慮一下?’
心魔身輕咳一聲,卻是轉移話題。
‘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關於齊以安那份修行根本法,我還真有一個注意。’他端正了臉色,‘如何,佛身,要不要先聽一聽?’
佛身如何不知道心魔身就是要用這個法子將事情給揭過去?可他盯了心魔身一回,到底還是點頭,應允了。
也就此,饒過了心魔身這一遭。
若不然,他又能拿這個家夥如何?他做事到底還在界線內,沒有真正越界。就憑這一條,隻要心魔身死咬著不鬆口,他再想要從心魔身那裡討來更多的退讓,也是做不到的。
佛身想到這裡,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對於心魔身當時沒有反擊避讓、直接受下他的封禁鎮壓高興是高興的,還是失望的。
心魔身卻也輕易在佛身麵上尋到了些惋惜的痕跡,不禁為自己的果斷慶幸。
不過既然這會兒佛身已經默認了事情抹過,心魔身也不願給佛身反悔的機會,他語速極快地將自己的主意說道出來。
‘關於齊以安手上的那份修行根本法,我認為我們並不真的就一定隻能一個人接手......’
佛身眯了眯眼睛,當即就領會了心魔身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說?’
心魔身點頭,肯定道,‘不錯,我們可以聯手。’
‘聯手......’佛身沉吟著。
心魔身開始列數聯手處理齊以安那份修行根本法的好處,讓佛身心裡的天平一點點地向著同意的方向傾斜。
‘你看,若是你我非得要分出一人來研究齊以安的那份修行根本法,那我等之中,必有一個人得拱手讓出機會......’
佛身麵上沒有任何異色。
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嗎?
心魔身並不在意,隻繼續道,‘若那個要空手而歸的人是我,對於佛身你來說,自然是不錯的。可若是那個人是你呢?’
佛身仍是沒有說話,麵上平平靜靜,未見任何異樣。
心魔身的目光隻輕飄飄在佛身麵上拂過,便又繼續道,‘但若果是由我等聯手而為,那情況便就不同了。’
‘你與我,都不必守在一旁看著另一個人眼饞,不是嗎?’
佛身這會兒倒是揚了揚眉梢,慢悠悠道,‘我以為,若見我在旁邊看著你眼饞,你會更加滿足得意才是?’
心魔身暗自一滯。
佛身這家夥!
果真不愧是另一個淨涪,就是了解他!
人無我有的時候,我總是得意的。尤其是當那個人還是另一個自己的時候,更會有勝過自己的歡喜與得意。
心魔身隻當自己沒有聽見,仍舊繼續道,‘齊以安那份修行根本法若果真由我等聯手處理,你我都能得到研究的機會,誰都不會空手而歸。似方才那般看著本尊出手,而我等隻能護法的情況,你大概也不會願意再看到的吧?而且......’
心魔身又是促狹地笑了笑,‘若我等兩個都要研究齊以安的那份修行根本法,屆時會為我等護法的就該是本尊了。佛身,你就不想讓本尊那家夥也體會一番我等先前的滋味嗎?’
佛身略帶驚訝地看著心魔身。
好家夥,這裡可是他們的識海諸天寰宇世界,本尊那家夥雖然說是已經隱去了身形,不在此間逗留,可他作為淨涪本尊,對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發生的一切也是如觀掌上紋一般的洞察與了然。
也就是說,心魔身這話基本上就跟當著淨涪本尊麵說的亦差不多了。
這般當麵挑釁,他就不怕淨涪本尊日後找了機會給他還回來?
心魔身見得佛身表情,坦然又驚奇地看著他。
品了品心魔身的眼神,佛身悚然一驚。
雖說從某個方麵來說,心魔身方才的那點小心思確實有些挑釁淨涪本尊的意味,但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其實也能算是心魔身對淨涪本尊的坦白與信任。
他能將這樣的小心思直接說道出來,半點不懼淨涪本尊可能會有的反應,那便是他相信淨涪本尊不會隻為他這一點小心思跟他後續算賬。
若真是從這個方麵來說的話,反倒是佛身......
幾乎是下意識就認為淨涪本尊會為了這點小事給心魔身記賬乃至在日後討回來的佛身,他對淨涪本尊的印象,就是這般的嗎?
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懷疑啊......
佛身歎了一聲,頗有些無奈地道,‘心魔身,你到底是要玩什麼?’
饒是佛身,被心魔身這一手一手的,也鬨得有些頭疼。
心魔身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沒想要玩什麼啊,我隻是想要研究齊以安未來會交上來的修行根本法而已。’
佛身看了他一眼,明白了心魔身的態度。
這家夥,是完全不打算錯過那份修行根本法啊。
要不,就得將齊以安的那份修行根本法完全交給他來研究處理;要不,就同意他先前退而求其次的主意,由他們兩個聯手來研究處理。
總之,就是不能撇開他去。
‘你這般的用儘心思......’佛身還想說道什麼。
心魔身卻不等他話說完,就率先截住了,‘你若是願意退讓的話,我是不介意完全接手的。’
他說話的時候,看著佛身的目光還帶著點催促和希冀。
顯然,他更希望佛身能夠退讓,好讓他自己完全接手那部修行根本法。
說吧,說吧,說你不與我搶,說將這個機會交給我......
佛身沉默了片刻,在心魔身的希冀和催促目光中緩慢又堅定地搖頭。
‘就我們兩個合作吧!’
明明這個主意還是心魔身自己先提出來的,但當佛身真正點頭答應下來的那一刻,心魔身卻沒有多少喜色。
他麵上滿滿的全是失望與譴責。
佛身卻站得筆直筆直的,半點不被他的眼神動搖。
心魔身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興致乏乏地將他先前想好的理由抹去,隻簡單地道,‘那行,就這樣定下了。’
佛身點頭,他看了看心魔身麵上肉眼可見的乏味,心中一動,卻不放了心魔身去,拉住他繼續。
‘我想了想,由我等聯手來處理齊以安的那份修行根本法或許還是最合適的處理方案。’
‘你看,齊以安可能會拿來的那份修行根本法到底會是個什麼樣子,我等還不得而知,但齊以安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根基,會選擇最適合他自己的修行根本法......’
‘他和我們一樣,都有著當年魔傀宗的全部傳承。既然如此,料想齊以安為自己選定的修行根本法對我等也同樣會有不少幫助......’
‘再有,沈定都已經拿到了他的那份修行根本法,想來齊以安的進度就算會比沈定慢上一些,也必定不會慢到哪裡去,說不得過不了多時,我等就會見他找上門來了。可即便如此,我等還是得考慮那方中千世界與景浩界天地這方小千世界的時間流速問題......’
‘若真是最糟糕的情況,等齊以安尋上門來,我等未必就能抽出多少時間來料理這件事情了。若得我等聯手......’
心魔身忍了又忍,麵上臉色越發難看,到得最後他終於不忍了。
‘佛身!’他怒喝一聲。
這會兒,卻又輪到佛身用無辜的目光看著他了,‘什麼事,心魔身?’
不等心魔身說話,他自己就先又道,‘我還有話沒有說完呢,心魔身你若是不著急的話,就先等我將話說完如何?很快的......’
很快?他信他的鬼話!
‘你到底想怎麼樣?快說!莫要讓我後悔!’
佛身看了看心魔身,果斷做出判斷。
端正了臉色,佛身道,‘齊以安的那份修行根本法可以由我等聯手處理,但聯絡齊以安的事情,卻必須由我來接手。’
心魔身麵上所有異色儘數在頃刻間褪去,比那海岸上的退潮還要來得迅捷與乾淨。
‘原來你是在計較這個?’他眯著眼睛笑了笑,輕飄飄地說道,‘你擔心我會引著齊以安往更崎嶇更險難的方向走?’
佛身沉默。
他默認了。
他們都知道,即便沈定與齊以安都被他們淨涪三身看中,定下收集魔門各種修行資料的事情。但實際上,沈定和齊以安卻又是不同的。
沈定那妹妹歿去,與他們淨涪三身沒有多少關係。但齊以安的魔傀宗所以破滅,卻是與淨涪三身很有些關係。
當然,淨涪三身能在此後仍舊挑中齊以安,讓他和沈定一樣為他們收集魔門各種修行資料,也是確定了齊以安果真沒有對他們淨涪三身懷抱恨意才定下來的。
淨涪三身對自己的眼力頗有些自信,也不覺得齊以安能夠在這方麵瞞過他們去。
淨涪三身亦相信著自己的手段,但同時,他們也從不小看旁人的能耐。
可莫要忘了,齊以安的魔傀宗,有開山祖師。那位開山祖師似乎已經在景浩界天地之外的某方天地中立下根基。
顯見,那位魔傀宗的開山祖師絕對不是什麼易於的人物。而且當年這位,麵對他們的時候,還是退讓得太快太容易了,不得不叫淨涪三身對他存留戒備。
那位魔傀宗的開山祖師,在心魔身這裡,絕對是一個站在齊以安身後隱藏的威脅。
哪怕不過是存在這種可能,未必就會真的爆發出來,也足以叫心魔身對齊以安多了幾分疏淡。
佛身也知道心魔身不會輕易逼死齊以安。
或許當年還有這樣的可能,但在齊以安接下那個收集各方魔門修行資料交易以後,這樣的可能就不存在了。
可這不意味著,心魔身會為他思慮更周全,會為他仔細把控各種風險,將危險控製在一定的範圍內。
起碼比之沈定來,對於齊以安的安排和處理,心魔身會更加隨意,更加任性。
說來,沈定與齊以安在心魔身的心裡,或許都隻是棋子的身份,藏有暗手,布有手段,想要用他們去見證什麼,也驗證什麼......
但這樣相似的沈定和齊以安卻也是不同的。
還是換一種更為直白的說法吧,若過真有一日,沈定和齊以安與淨涪三身的聯絡暴露了,倒不是說淨涪三身的身份完全被揭下,就是叫對麵那方中等世界的各位魔門大修們知道有淨涪三身這樣一位強者在妄圖謀算他們天地的諸多魔門修行法門,淨涪三身提前察覺,卻隻能在沈定與齊以安這兩個中挑一個保存,而擇另一個為棄子......
被放棄的絕對會是齊以安。
因為在最開始淨涪心魔身對他們兩個的安排中,就是要讓沈定動作更隱蔽,而叫齊以安更放肆,好為沈定打掩護的。
在這樣的定位下,心魔身對齊以安的使用難免就缺失了幾分謹慎,而多了些隨意。
而那一點隨意,放在尋常時候自然沒有什麼問題,真正著落到要處的時候卻會將齊以安逼到真正的絕路上去。
心魔身又笑了一聲,用另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著對麵的佛身。
不知什麼時候,先前已然隱去的淨涪本尊此刻也再次顯出身形來,與心魔身一道,定定地打量著佛身。
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沉吟了一下,居然對心魔身搖了搖頭。
心魔身眉頭稍蹙,不作聲,隻轉了目光來看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定定地與他對視。
佛身很有些狐疑,想要去探究,但他還沒有動作,那邊廂心魔身已經率先轉回目光來了。
他看著佛身,眼神中少了許多玩味,取而代之的是少許慎重與嚴肅。
那是心魔身鮮有如此直白表露出來的情緒,尤其是對著佛身。
佛身怔愣了一瞬。
待他回過神來時候,心魔身眼底的那些慎重與嚴肅便再也找不著影子了。
佛身從那雙與他同出一轍的眼睛裡看到的還是隻有乏味與倦怠。
‘罷,那齊以安就交給你好了。’
達成所願的佛身沒覺得如何歡喜,他多看了心魔身和淨涪本尊兩眼。
然而淨涪本尊也好,心魔身也罷,都沒給他太多的反應,還隻催促他。。
‘去吧,你該去辦正事了。莫在這裡待著,真要那般在意的話,等那齊以安尋上門來的時候,我們全都不出麵,隻交由你處理就是了。’
佛身聞言,亦往外間看了一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卻是已到曇花將開的時候了。
他果真不能再在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裡停留,須得往沈安茹的院子去,與她一道賞那夜曇。
佛身收回目光,再看得心魔身和淨涪本尊一眼,隻道,‘如此,我便去了。’
心魔身和淨涪本尊更是沒有留他,看著他的身影在眼前散去。
待到確定佛身真的離開以後,心魔身回身看向淨涪本尊,‘本尊,我希望能離開識海諸天寰宇世界行走。’
淨涪本尊定睛看他,‘理由呢?’
心魔身笑了笑,卻不見肆意,‘我需要更多的修行資糧。’
淨涪本尊明白心魔身說的所謂修行資糧到底是什麼。
他的劫數一道,總要行之於世,由世人踐行,方知可與否,方見前路。
若是現下站在心魔身對麵的是佛身,心魔身要討得的是佛身的許可,他或許還會有所猶疑,但事實上站在這裡的是淨涪本尊。
淨涪本尊眸光不動,他隻看定了心魔身。
‘你這一去,要麵對的就是道爭,你可是真正做好了準備?’
心魔身點頭,輕鬆而自然,就像是要收拾行囊,往外踏青一般。
‘自然。’
淨涪本尊卻還像是要讓他更清楚一般詢問道,‘你這一去,少不得常遇險境,屆時我與佛身未必就能及時給你援手,你也要去?’
‘自然。’心魔身再次應道,然後他露出一個笑容,‘不過便是我真的被打滅了去,本尊你也能讓我重新孕育的吧?’
‘我自不會叫自己輕易善惡失衡。’淨涪本尊淡道。
心魔身就笑得更大聲了,近乎暢笑。
‘那不就得了......’
淨涪本尊也不急,待到他笑聲漸漸停歇,才又問他,‘你此去,不論落入何等算計,麵對何等險境,都必得安守本心,可能?’
心魔身麵上餘留的最後一點笑意儘數消失不見,他點頭,鄭重道,‘我能。’
淨涪本尊唇角輕揚。
帶著那點清淡笑意,他點頭道,‘便去吧。’
心魔身不去在意現如今玄光界天地的混亂,淨涪本尊亦同樣不曾提起,仿佛混不在意地點頭,應下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