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假公濟私的查寢(2 / 2)

“林鴿子又出來充大頭了,你想在多少人麵前裝好啊?裝得跟真的似的,私底下還不是逮著我咄咄逼人麼?怎麼?看我好欺負?有本事你朝彆人這樣試試??”

“還有你!”

“窮得叮當響,嫉妒宋千夏農村來的比你有錢千百倍,裝什麼傻充什麼愣說我壞話?輪得到你指手畫腳嗎?啊?”

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抓著大半個班級臭罵一通,唾沫星子四濺。教官醫生難以幸免,一個被譏誚多半看上了宋千夏,背後指不定來往多密切;另一個被痛批多管閒事,笑得色眯眯。

連班主任都包含其中,在林代晶口裡,成了一把年紀裝嬌氣大小姐,拿腔拿調的假性子。

最後是醫生一針鎮定劑下去,終於平息了局麵。大夥兒麵麵相覷,鬱悶得不知說什麼好。

“好恐怖啊。”

好久才有人縮了縮脖子,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同學們感同身受,回過神來,小聲議論著剛剛發生的事兒。醫生懷疑林代晶心理有所偏斜,正找班主任商量如何處置她的問題。

徐潔經此一遭覺得老師挺無辜的,反應過來自個兒方才語氣太衝,湊到邊上想找機會道個歉。

而阿汀獨自走到門邊上,探頭到教室外的左邊看看,沒人。再往右邊看看,也沒人。腦袋瓜子轉了一圈收回來,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咳咳。”

教官悄悄走到身旁來,目不斜視低聲解釋道:“宋千夏同學你不要誤會,林代晶同學說的那些——”

大約事後想想,也覺著自己過分關注她了,怕引起不必要的揣測吧。

阿汀輕微笑了笑:“我知道的。”

“你知道?”

阿汀想了想,還是問出來了:“他沒來嗎?”

教官老半天恍然悟過來,答:“半路被叫走了。”

不太清楚他們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出於謹慎原則,教官摸著良心補充:“一男的,好像是個律師。”

“喔。”

阿汀沒再問了。

因為林代晶發瘋的事情,班級整體下午心不在焉。察覺到這份彆扭的氣氛,教官乾脆放棄訓練,帶著她們去找隔壁班,一塊兒學唱軍歌。

唱著唱著氣氛活躍起來了,直到傍晚才聽說,班主任下午往林代晶家裡走了一趟。與林家父母商量過後,決定暫時讓林代晶休學兩個月。

就算那樣班主任也不願收她了。之後是轉班是繼續休學,還是退學,全看林代晶自個兒決定了。

如果她恢複正常的話。

晚上回寢室時,林代晶的東西已經被收走了。徐潔繪聲繪色給王君轉述傳奇班會的故事,尤其將阿汀那個巴掌講得生動形象。

順便給自己編了兩個巴掌,編出林代晶哭著道歉求饒的戲碼,弄得王君拍手稱快,大喊惡人有惡報。

阿汀則是安靜趴在陽台邊上,巴眨眼睛看呀看的。天際烏雲密布,色彩愈發的濃重,又過了半個小時,第一滴雨落下來了。

細雨朦朧如煙,籠罩著萬物。阿汀歪著腦袋靠在胳膊上,忽然被王君拍了一下肩膀。

“下雨了。”

她表情複雜:“你明天真要跟陸小子看房子去?孤男寡女要是鬨出什麼事,雪春姨要打斷我的腿。”

“當然你的腿也逃不了。”

阿汀笑了一下,眉眼打個小彎兒。瞧著襲來的夜色,溫溫吞吞道:“應該不能一塊兒了。”

他忙呀。

說好的看房子,不知道做不做數了。

就算做數也沒用,因為忘記約定時間了。

王君聽了很高興:“那就好!”

好嗎?

阿汀看著她,她連忙把握時間,給小夥伴傳輸男女有彆狗賊危險的重要思想:“傻子阿汀我認真嚴肅跟你說,陸小子現在太張狂了,太能算計了,你彆傻乎乎上他的當曉得不?”

“比如中午那事兒,他憑啥管這麼多?我們感情多好,怎麼就不能夾菜了?多大的人了還搞獨權,你不能光慣著他,下次要凶他,讓他滾一邊兒去 ”

阿汀心不在焉應著。

說來或許殘酷,寢室裡少掉一個人,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恰巧小書呆子留在寢室裡,湊成四人組玩了兩組飛行棋,熱鬨得不行。

宋婷婷一如既往踩點回來,滿身煙火氣。混不在意瞥一眼對麵空掉的床鋪,問都懶得問,打著手電筒洗完冷水澡,躺下睡了。

十點半,520寢室靜悄悄,五個姑娘睡著了。

午夜十二點,警鈴大作。

“哎呀我的媽呀,誰要命啊?”

王君絕望地翻過身,被子捂在耳朵上。

外頭一陣一陣的哨聲,有人敲門。

左到右依次敲三下,急吼吼丟出一句話。阿汀迷迷糊糊坐起來,湊到門邊,支著耳朵聽清楚了,轉身爬回去推王君:“君兒醒醒,要查寢了。”

“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查什麼寢?”王君含糊呢喃著,骨頭睡軟了,根本起不來。

“是軍訓查寢。”

阿汀自個兒也打了個哈欠,拍拍她:“十分鐘穿好軍訓服疊好被子,應該要查儀表整齊和寢室衛生情況的。”

軍訓開訓大會上說過,半個月裡不定期檢查寢室,至少半夜抽查一次。當時大夥兒覺著男教官走不進女寢室,以為這話對北校區說,便沒當回事兒。

沒想到它來得如此突然。仿佛預料到明天取消軍訓,今晚會有不少本地學生偷偷溜回家似的。

真讓人措手不及。

阿汀一邊叫著賴床的室友們,一邊艱難疊被子。腦袋暈乎乎的,平日三兩下能疊好的豆腐塊,今天怎麼都疊不好。

索性不費功夫了。包住被角弄個大致的形狀,踩著小梯子下來,躲進衛生間裡換衣服。

其他人陸陸續續也起來了,兵荒馬亂換衣服收床鋪,十分鐘飛快從指縫間溜走。

門咚咚咚響了,教官催得又急又大聲。實在沒法子拖延,率先收拾妥當的阿汀朝室友們說了一聲,過去開門。

然後不期然看到了他。

一如台上講話那天,穿著筆挺的軍裝。軍帽壓得很低,鋒利的長眼陷在陰影裡。低頭看她時,有種被剝光的赤!裸感。

陸珣。

下意識默念這個名字,眼神相觸的時候,心臟沒由來停滯刹那。

緊接著又鉚足勁兒狂跳起來。

教官們挨個兒檢查寢室,學生們在自己的床鋪邊上站軍姿。

負責520寢室的當然是陸珣,他在王君徐潔暗搓搓的四眼嫌棄中,不緊不慢理直氣壯地走了進來。

王君:假公濟私!

徐潔:臭不要臉!

倆姑娘迅速抱團建立反抗狗賊的統一聯盟,決定堅決維護小姐妹阿汀的清白聲譽。

然而隻見陸遜隨手掂起桌上的飛行棋子 ———徐潔的,忘記收起來了———偏頭,自下而上打量宋婷婷兩眼,冷冷道:“著裝不整,出去五十個上下蹲。”

王君:哇塞!

徐潔:哇哦!

阿汀默默低頭扯了一下衣角。小動作偷偷摸摸的,落在陸珣眼角裡,逼得他輕扯嘴角,帶出個似是而非的笑來。

笑得眉目軟化,沾染上星星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宋婷婷看了,心情就不很好。

當年回到日暮村裡,聽聞小怪物不告而彆,阿汀重病一場。她誤解為阿汀自作多情,到底捂不熱小怪物那顆冰涼的心,白白得意一場,活該遭些報應的。

而如今她非昔日她,他亦非過去他。

她出落得美豔勾魂,迷倒學校裡不少師哥新生。他樣貌俊了氣質貴了,合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偏他連正眼不肯給,就愛去看那乳臭未乾的丫頭片子。

明明夢裡

嗬,不提也罷。

所謂的著裝不整罰做上下蹲,宋婷婷並不聽令,反倒是檢查完自個兒的著裝,硬氣質疑:“我哪裡著裝不整?”

陸遜聞言偏過頭來,深海一樣的眼睛暗了一瞬,“教官沒教你打報告?加五十個上下蹲。”

對麵徐潔滿臉的幸災樂禍,仗著陸珣背對,朝著這邊擠眉弄眼吐舌頭,就差跳上桌子高歌熱舞了。

宋婷婷一口氣咽不下,冷著聲音回:“報告教官,我著裝整齊!你想假公濟私說悄悄話,用不著特地找借口趕我走!”

真敢說耶!

全體投來注目,連阿汀都沒忍住,悄悄探頭看了她一樣。

陸珣笑了一下,笑裡帶著輕蔑,活像阿貓阿狗在老虎麵前挑釁,隻取悅了他。

宋婷婷身高有一米七,算是姑娘中難得高挑了。在他麵前依舊被死死壓製著,瞥見他唇角邊的小小弧度,驟然感到一股詭異的惡寒。

陸珣眯縫著眼睛緩緩逼近,越靠越近,懸在兩根手指頭粗細的地方停下。被他沉默盯著,不知怎的頓時像吞了塊鐵,身體變得無比沉重,脊梁骨慢慢滲出冷汗。

“你———”想乾什麼?

“臉長好了?”

他一下子拉開了距離,在宋婷婷麵前摩挲手指,指腹刻意在指甲邊緣徘徊,令她瞳孔一縮。

威脅!

這隻毀了她的臉的手,分明眼皮子底下慢條斯理地威脅她!假如她不肯受罰,他絕對會再次出手毀了她的臉!比上次凶狠千百倍!

這個怪物!

怪物就是怪物,天生嗜血的性子不會改的!

宋婷婷猛然想起糾纏多年的噩夢,想起鏡子裡自己血淋淋的臉。不由自主往後縮,白著臉道:“我出去做上下蹲。”

她投降了,沒走兩步又被叫住。

“沒打報告。”他語氣輕慢。

忍一時風平浪靜!

宋婷婷忍氣吞聲重說了一次:“報告,我出去做上下蹲!”

“三百下。”

“是!!”

莫名其妙就翻了三番,宋婷婷咬牙切齒應了聲,帶著不甘走出門去。

看完整場戲的王君隻想說:佩服!

徐潔:算你厲害!

再次證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世間男女通用的誌高真理!因此反抗狗賊的偉大聯盟在成立三分鐘後,正式宣布解散!

阿汀原先老實巴交站著,忽然手指頭被王君碰了碰。眼珠挪過去,瞧見一個齜牙,王君滿臉痛快的表情,逗得她無聲笑。

宋婷婷少在寢室裡出沒,與她們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年幼結下的仇恨並未因此淡化,雙方兩看兩相厭的,時不時因芝麻大的小事兒怒目以瞪,反而關係更差了。

這會兒瞧見宋婷婷吃癟,難怪王君這麼高興。

小心點。

阿汀指指她的站姿,提醒她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沒事兒他看不著。

王軍君咧嘴笑。

阿汀抬頭,正好瞧見陸珣反手關上門,很微小的動作,卻製造出一個密封狹小的空間。

私下裡稍微放鬆點沒事,不過當下陸珣頂著教官名頭來查寢的。阿汀很純粹把他當教官看待,不敢亂動彈,隻是不斷祈禱他不要翻被子,千萬不要翻被子。

但他還是走到她邊上,撥開薄紗蚊帳。肯定看到裡頭徒有虛表的‘豆腐被’了,還看了好久。

好丟人。

小姑娘長睫不住顫動,小臉俏生生的,目光躲了起來。她聳拉著腦袋隻敢看腳尖,卻也看到一道龐然的影子慢慢過來了。

沉默罩著她,把頭頂燈光全擋住了。

你被子沒疊好。

軍訓五天了你怎麼連被子都不會疊?

床鋪不整潔出去上下蹲五十下。

阿汀腦袋瓜子裡來回滾著這幾句冷酷無情的話語,冷不丁聽他說了什麼。走神沒聽清楚,便下意識仰頭看他,發出一個迷糊的單音節:“唔?”

又乖又傻。

陸珣垂眸看她,眼窩深邃,眼珠子濃鬱的黑。

“知不知道我來乾什麼?”

阿汀脫口而出:“查寢?”

“明天幾點?”

阿汀沒反應過來:?

“我來問你。”

他壓著嗓子,慢悠悠地問:“明天幾點出門?”

啊,看房子。

原來他還記得。

原來他拿查寢當借口,是特地來問這個的。

小姑娘眸光流轉,刹那燦燦閃閃,漂亮得猶如盛著萬千的小星星。她笑了,總是不知憂愁地笑著,輕聲問:“九點行嗎?”

行啊。

陸珣垂下長睫,心想怎樣都行。

怎樣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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