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鬨她。”
陸珣兩根手指一收,掐住它的腮。它咧開嘴唇衝他齜牙:我要把你的罪行告訴她,你彆想攔著我!
可拉倒吧。
你有這麼仗義?
陸珣挑眉:“想要什麼?”
這貓機靈,未必真的聽懂人話。隻是他們相伴多年,在山林村莊裡同生共死很多回,並肩作戰無數次。這份默契是舉世無雙的,常人難以達到。
他很了解它的小心思小狡猾,它更了解他的手指眼珠。立即察覺這個眉毛挑得角度很微妙,代表著它的好日子來了,這時候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陸珣真的會傷害阿汀麼
不會。
連貓都知道不會,一秒收起做作的戲碼,轉身跳下沙發。腦袋撞倒垃圾桶,叼出焉巴的草莓放到陸珣的眼前,再往前推,意思很明確:我要蛋糕,有小草莓的蛋糕。
“換個彆的。”
陸珣說話向來沒有回旋餘地。貓不高興地打翻草莓,又一頭紮進自己的小碗裡翻了又翻,拖出一條魚骨頭。
它飯量超大,中午打包一條清蒸黃魚,吃得乾乾淨淨連一條魚絲肉都不剩。
還不夠,還要魚。
給我魚!
它放下魚骨頭,坐得端正,貓視眈眈。
“知道了。”
陸珣掃了得意忘形的貓一眼,手指頭勾著薄被往上拉了一截。淡淡道:“看好她。”
還要你說哦!
貓躥上沙發,親親熱熱爬到阿汀身上。還沒合上眼皮就被陸珣揪起來,丟到沙發靠背上去,“你睡這。”
哼。
睡就睡。
貓拍掉他的爪子,二話不說埋頭就睡。
臭脾氣。
一人一貓畫麵不錯,陸珣看了好一會兒,走過去拉上窗戶與布簾,然後帶上辦公室的門。
察覺動靜,辦公室外的五顆人頭齊刷刷抬起。
無論男女年長,對上陸珣的眼神皆是一凜。仿佛偷懶被逮住似的心虛,訕訕叫聲老板,低下頭去拚命的乾活。
“南江那批貨點完沒?”陸珣問,
跟吳偉光決裂之後,鐘表生意暫時擱淺。剩下煙酒是老本行,利潤大來錢快 —— 煙是上頭管製的東西,由國企大公司把控著。嚴格按照登記在冊的店鋪規模、銷售情況,十天半個月往下派一批貨。
上頭對香煙的態度很模棱兩可,因而無論怎麼調控,大規模的店裡香煙必然庫存不足。
小店常有意外,謊報銷售情況拿到更多的煙,囤積兩三個月的貨,稍微提價賣給大店。這種大小店之間的往來公平合理,互助互利,算是行業內的潛規則,不被抓住就萬事大吉。
陸珣這兒做得更大膽。
他名下掛了幾家店鋪,正兒八經的營業執照,大小店之間來回周旋,外人看著貨量多,但抓不住絲毫毛病。
實際上香煙路子鋪向各個城市,掌控著當地價格浮動。在低價處高價收散煙,再弄去跟高價的地兒更高價賣給缺貨的大店鋪。
本質賺個差價,贏在港口有路子。
煙酒這玩意兒摻假得不少,他們出手都是保真十倍賠假的。因此信譽很好,清點貨物需要投入的精力也很多,必須讓老手把關。
南江是他們手裡數一數二的大市場,偏偏這回拿貨少得出奇。還讓眼力最好的春梅把關,這事兒大家不敢多問,但記得牢靠。
被這麼一問,異口同聲回答:“是春梅管的。”
春梅。
陸珣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不在?”
員工們一看就曉得,他還是不記得她。
陸珣這人做老板很怪,怪得又很有意思。
你把事辦好了,工作期間打瞌睡翹腳丫子他都不在意的,眼角不帶看你一樣。出手也闊氣,誰家裡有個難處,隨手送你兩個月工資。
說起來像個隨和老板,偏偏不是。
他年紀這麼輕,威懾重得離譜。平日絕不跟你們說笑,更不可能打成一片。摸著良心說實話,他太不近人情了,從來不記名字,腦袋裡好像隻有‘管南江貨的’、‘管陳家港貨的’這類代詞。
春梅在他手底下乾事兩年了,辦公室裡就倆姑娘。陸珣至今記不得臉——他們私下說,他記性好得厲害,一串數字念過就不忘。恐怕不是記不住他們,而是懶得費心思記他們。
臉記不住,更彆提名字。
春梅杠了整整兩年,搶著乾活爭著乾好,生日許願他能念出她的名字。轉眼九個月過去,大老板刀槍不入軟硬不吃,惹得他們這群旁觀同事,都百感交集起來。
最百感交集的短發姑娘,猶豫片刻做了補充:“春梅她媽沒了,昨天跟徐律師打過招呼,回家辦喪事去了。明天早上就來。”
好歹該問候一聲吧?
沒有的。
“讓她下午回來。”
這個指令過於冷酷了,短發姑娘像是見了鬼似的表情。忍不住重申:”她家裡沒男人的,她媽沒了這喪事隻能——”
“下午回來,或者彆回來了。”
陸珣打斷了她,“再打個電話讓徐克己下午過來,完事把電話線拔了。”
“……”
什麼時候把徐律師名字給記住了?
以前都稱他為‘打官司的’,難道徐律師立下了不得的大功勞了?多大的功勞能讓大老板舍得分神,字正腔圓吐出他的全名?
天大殊榮,跟點名表揚似的。
春梅拚死拚活沒能要到這份榮譽,短發姑娘替她委屈。然而撞上陸珣的眼———
那一雙理智,冰冷而暗藏鋒芒的眼睛。
她恍惚低下頭,“好我記住了。”
陸珣拉開門的同時,不忘清冷冷丟下一句話:”動靜小點,裡麵在睡覺。”
吵醒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這話他沒說出來,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地劃過。他們自個兒悟出來了,忙不迭點頭,結巴一樣應著:“好好好,知道知道知道。”
直到陸珣下樓啟動車子,開出去大老遠。辦公室裡幫阿汀拿過蛋糕的男同誌,這才嘖嘖道:“這要不是老板娘,我砍了腦袋給你們當板凳坐。”
“動靜小點~”
“裡麵在睡覺~”
另外兩個男同誌笑嘻嘻模仿著,不約而同:“吵醒了你們全玩完,半個月工資沒了!”
光頭嘿嘿笑:“惹了老板娘還想工資?拉倒吧你們,抱著行李淋大雨去,全部開掉開掉!”
陸珣三天兩頭不在,徐律師好說話。他們這群男同誌沒規矩的,玩鬨得厲害。短發姑娘撇撇嘴,坐下來打出一個電話。
“喂?春梅?”
她左右看看,小聲道:“你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