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熱騰騰的中份水餃盛了上來,陳西澤夾起餃子,蘸著料,一口咬一小半,然後吹吹熱,從容地咀嚼、吞咽。
吃飯的動作不算優雅,也不算魯莽,很從容。
薛梨用筷子戳著空蕩蕩的碗,抬眸打量著對麵的男人。
他的五官足夠英俊,英俊中透著幾分硬挺的質感,眼神漆黑亮堂,宛如冰層之下的黑色礁石。
他絕非何思禮那種翩翩公子型。
陳西澤不是溫潤水土裡富養長大的男孩,青春時期,他的生活其實很拮據、很落魄。
所以他眼神從不天真,也不清澈,濃得像是化不開的霧色,不可捉摸。
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好惹的主兒。
即便古靈精怪如薛梨,滿腦子壞主意、惡作劇,在陳西澤麵前也隻能繳械投降,乖乖當他的小貓。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於直勾勾了,陳西澤抬起單薄的眼皮,掃向她:“彆說你還想吃我的”
“……”
薛梨將筷子一擱:“請客吃飯,還不管飽,小氣。”
“一碗餛飩,一份蒸餃,一個手抓餅。”陳西澤哼笑著,“你可真行。”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在家每頓要吃兩大碗米飯,和好多好多菜。”
“這誰養得起。”
薛梨撇嘴:“又不要你養。”
陳西澤漫不經心道:“自己夾。”
”謝啦!”小姑娘立刻將筷子戳了過來,叉走了他正欲下箸的那顆餃子,憋著氣,一口咬了下去。
“慢點。”
她被燙了一下嘴,戳開餃子皮,吹了吹熱霧。
吃完了這一顆,薛梨又不客氣地夾了另一塊:“不過我還是討厭吃餃子,皮兒太厚,沒勁兒,我隻想吃肉肉。”
“我喜歡吃厚皮餃子。”
“真的假的。”
“嗯。”
薛梨夾了個餃子,把餡兒挑出來吃了,厚皮剝了給他:“賞你了!”
陳西澤無語地掃她一眼:“請你對領導有點基本尊重。”
“什麼領導,出了學生會辦公室,大家都是兄弟。”
看著小姑娘脹鼓鼓的腮幫子,分外可愛,陳西澤竟沒說什麼,冷笑著,吃掉了餃子皮。
薛梨見狀,又給他夾了一個,他倒也好脾氣,又是默不吭聲的吃了。
如此幾番之後,薛梨有點不好意思了,小心翼翼地問:“那個,陳西澤,你該不會是…故意這樣的吧。小時候不是有那種公益廣告,媽媽說不喜歡吃魚肉,隻喜歡吃魚骨頭,其實是為了把肉都留給最愛的孩子。”
陳西澤無語地睨她一眼:“薛梨同學,你不是不愛吃餃子?”
“對啊。”
“為什麼臉皮比餃子皮還厚?
“……”
“孩子,爸爸這麼關愛你,你是不是還得給爸爸唱一首《感恩的心》。”
一番迎頭痛擊,駁得薛梨脹紅了臉,嗬斥道:“閉閉…閉嘴!”
這還沒完了!
她說一句,他要回句,也不知道是誰破防了!
她又剝了一個餃子皮扔他碗裡:“賞你一個餃子皮!”
*
軍訓結束,新生終於進入到了日複一日、周複一周的課程學習中。
大一專業課不多,公共課不少,但總的來說,學業壓力很小。
輔導員開會第一天,就再強調了紀律問題:可以參加社團,但絕不可以因此影響學習,不許抽煙酗酒、不許夜不歸宿、不許去酒吧,談戀愛沒問題,但一定要注意保護自己和對方,彆弄得不好收場……
但學校外麵的商業一條街,樓上開滿了各式各樣的酒吧迪廳,也基本上都是學生光顧。
這些地方,薛梨從未涉足,她還像高中生一樣,每天上課下課,點一線。
下課後,她便投入到學生會的工作中,在例會上,快速記下陳西澤的發言,寫成工作小結;又或者,每天幫他處理一些文件審批工作,甚至包括辦公室清潔衛生的維護。
除此之外,早晚安打卡也必不可少,陳西澤有時候會回,有時候也懶得回,畢竟人家是領導。
不過好在陳西澤辦公室的鑰匙,她是有了,可以自由隨意地出入他的辦公室,有時候來這裡值班還能寫寫作業,環境很安靜。
有時候值班結束,碰巧陳西澤也在,他會請她吃一頓還算大方的晚飯。
為了每天都能蹭上這頓晚飯,薛梨可不得每天都想方設法去找他碰頭,給她的領導送溫暖、送關心、拍拍馬屁。
周六下午,薛衍給薛梨發短信,說自己也想請她吃晚飯。
當然如果她能把室友妹子也叫上,就更好了,他正好感謝一下她們對他妹妹的關照之情。
薛梨一眼就看出薛衍再打什麼如意算盤,索性直截了當地發問了——
“哥哥,追你的女生那麼多,你為什麼喜歡南南啊?有點想不明白,你們又不熟。”
薛大帥比:“一個追你的男生都沒有,你還有野心去喜歡陳西澤,我也想不明白。”
冰糖雪梨:“誰說沒有追我的男生!現成就有一個超帥的,有時候路上還能遇著…等等,誰說我喜歡陳西澤!”
薛大帥比:“不喜歡他,每天追著他,我室友說好幾次看見你們一起吃飯。”
冰糖雪梨:“所以,我和他隻是純潔上下級兼長期飯票關係。”
薛大帥比:“陳西澤這一分錢摳成兩分錢用的窮比,居然還能包養你?”
冰糖雪梨:
“我們都是掙紮在溫飽線上的窮人,一個饅頭都要分兩半,一人一半。所以同病相憐,相互取暖。”
薛大帥比:“尊重,祝福。”
跟薛衍合計一番之後,薛梨對室友們宣布:“我哥今晚請我們去校外吃牛排海鮮自助。”
“哇!”陸晚聽掀開簾子,“牛排海鮮98一個人哎!”
“他最近拿獎了,獎金蠻多的,就請我去打牙祭,叫把室友也帶上。”
“你哥哥好愛你哦!”
“得了吧。”沈南星一邊化妝,一邊說道,“你們這塑料兄妹情,我甚至懷疑這是個圈套,他吃一半閃人了,最後害得我們付賬單,彆上當啊。”
“呃。”
薛梨看著沈南星。
怎麼她比她這個當妹妹的還了解薛衍。
薛狗的確做得出來這種事。“我看人很準的,就薛衍那德行,看他第一眼就知道是個賤骨頭。”
薛梨頓了頓,還是道:“咱就是說,那個賤骨頭可能有點喜歡你,還有點想追你,這次飯局其實也是相親局。”
“……”
沈南星眼線都畫歪了。
*
今天薛衍打扮得還挺人模狗樣。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具書卷氣,他甚至給自己戴上了一枚黑框平光眼鏡,更像斯文敗類了。
但不得不說,帥也是真的帥。這種帥,並不是指五官的賞心悅目,而是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讓人掃一眼就知道,應該是個帥哥。
至少,表現得像個帥哥。
薛梨打量了他很久呢,覺得很費解,她平時摘了眼鏡、戴美瞳,努力打扮得漂亮些。
結果這家夥明明沒近視,還給自己弄一眼鏡戴著,給他的英俊錦上添花。
大概是因為有自信,所以都不在乎這些外在的形式了。
所以即便薛衍性格是真的狗,還是有那麼多女孩喜歡他。
這個世界上,很難有人拒絕天才的智商和漂亮的皮囊,對優勢基因的追求寫進了人類DNA裡的,很難改變。
沈南星今天的打扮…則更加用心了,臉上的青春痘被她出神入化的妝容遮掩得無影無蹤,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甚至她還特彆破費地戴了假睫毛。
平時她都不怎麼戴這種一次性的消耗品,因為覺得周圍人不配讓她戴。
當然,裙子也是穿的她最顯氣質的那件法式桔梗包臀魚尾連衣裙。
喧囂熱鬨的海鮮牛排自助餐店裡,她坐在薛衍對麵,用刀叉優雅地切著牛排。
薛梨注意到,她連口紅都沒有擦。
薛衍當然更加矜持,完全不複以前跟薛梨在家裡打架的時候、那種把她按在地上摩擦的野蠻德行,完全就是個禮貌得體的翩翩公子。
坐在隔壁桌的陸晚聽和薛梨對了對眼神,彼此都有點頭皮發麻。
救命啊,他們倆好像真的在相親!
“沈同學平時有什麼興趣愛好?”薛衍問。
沈南星優雅而做作地放下了牛排刀叉,用《小時代》“顧裡”的腔調說道:“看看書,養養花,做做瑜伽。”
“我也喜歡看書,你喜歡哪位作家?”
“莫言。”
“啊我知道,就是寫《活著》的那位作家,我也特彆喜歡他。”
“……”
“你確定你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