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外階梯滿是青苔,薛梨踩了上去,走入廟中,望著那一尊慈眉善目的佛祖塑像。
何思禮雙手合十,很虔誠地禮敬。
他向來周道又禮貌,哪怕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來了寺廟,也會入鄉隨俗地給予尊重。
“傍晚返程,我不跟你們一起回去,你多看著他們些,路上注意安全。”薛梨對他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下周吧,周一肯定要回來上課。”
何思禮大概也能猜到,她肯定是有陳西澤的消息了。
這個島,很小很小。
即便他不說,薛梨也總有機會打聽到有關他的事。
何思禮無法左右這一切,就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
喜歡她,從來都是他一個人的事。
在薛梨邁步出門的時候,何思禮終究不甘心,直言問道:“你要去找陳西澤嗎?”
薛梨微感詫異:“你也見到他了。”
“嗯,昨晚在沙灘邊,跟你告彆後沒多久,看到他一個人走在海邊。”何思禮平靜地說,“但我不想告訴你。”
薛梨垂眸想了想,回應道:“這沒關係,何思禮。”
“即便我成了學生會主席,你也從來沒叫過我主席,也是因為陳西澤嗎?”
她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對不起,是我的心結,我喊不出彆人主席。”
“所以,你也原諒了他的離開嗎?”
“從來沒怪過啊。”
薛梨撥弄著手腕間的木珠手串,誠懇地說,“陳西澤很驕傲,那時候,他身上背負著沉重的擔子,之所以答應跟我在一起、是因為他有自信能照顧好我,讓我大學四年能過得快樂些,彆再像從前那樣悶悶不樂。”
“但他食言了,男人不該食言。”
“我能因為這個怪他嗎?”薛梨想到兩年前那場失親之痛,眼底飽含苦澀,“何思禮,很多時候,生活真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薛梨回頭看著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
“漫天神佛俯瞰人間,可他們從不施舍憐憫。”
何思禮看著麵前這個眉目溫柔的女孩,深深感覺,這兩年,她成長了太多太多。
“我不知道失明是什麼感覺。”何思禮垂著眸子,將心比心地想象著,“如何抵擋那樣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寂寞,我肯定做不到,兩天就會瘋。”
“我也是。”薛梨的手輕輕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珠子,清甜地笑了,“他居然過得還不錯,狀態看著…比剛開始那兩天好多了。”
“主席一直是個信念堅定的人。”
即便作為情敵的何思禮,也很難否認這一點。
陳西澤是非常堅韌強悍的男人。
“是啊,我喜歡他現在的狀態,喜歡極了,我要去找他了。”薛梨眼底漫著小女孩特有的愉悅的喜色。
何思禮見她這樣子,心裡也覺得暖暖的。
他感受到了她的幸福,微笑著對她道:“去找他吧,薛梨,他肯定在等你。”
“嗯!謝謝你,何思禮。”
……
傍晚下山,薛梨將同學們送上了大巴車,跟他們揮手道彆,目送著大巴車漸行漸遠地朝著海濱大道儘頭駛去。
她回房間換了一套清新的白裙子,花費四十分鐘給自己化一個精致的妝容,最後吧砸吧砸地抹了蜜桃豆沙色的口紅。
鏡子裡的女孩巴掌臉精致小巧,帶著她特有的清美氣質,皮膚白淨宛如皎月。
她戴著眼鏡的時候,就很溫和平易,而摘下眼鏡、戴美瞳,再配上風格妝,會給人一種冷清的厭世感。
用沈南星的話來說,女孩的每一段人生經曆,都會潛移默化地改變她的容貌和氣質。薛梨覺得自己如今的模樣和舉止,大概也跟陳西澤脫不了的乾係。
他真的改變了她很多很多。
結束了化妝,薛梨拎著小包走出了酒店。
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她還是要美美地去見他。
按照昨天記住的路線和地址,薛梨找到了那棟三層樓的塗鴉出租樓,熟門熟路地上了頂樓。
她想的是,如果他不在,她就在樓上等他。
反正他也看不見,興許她還能不動聲色的圍觀他的生活。
但今天,陳西澤不僅在,而且樓頂隻有他一個人。
薛梨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儘可能不發出半點聲音,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今天的頂樓似乎經過特意的布置,茶幾沙發上方搭著透明棚,還有星星燈,營造出了某種浪漫的氛圍感。
茶幾上的花瓶裡,插|著一朵盛放得無比燦爛的紅色鳳凰花,鳳凰花在小鹿島隨處可見,此刻正是花開時間,落英繽紛,這樣的盛放,宛如青春一般熱烈而璀璨。
陳西澤坐在木桶上,他打扮不似昨天那樣不修邊幅。
至少…這次穿鞋了,薛梨送他的那雙白色運動鞋。
乾乾淨淨、嶄新如初。
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甚至薛梨都不認為陳西澤這瞎子能察覺到有人進來。
她輕手輕腳地溜達著,環顧頂樓四周,查看他的生活環境。
頂樓的茶幾沙發都是他的家具,還有一個小房間,房間門虛掩著,她推開門,探頭朝裡麵望去。
約莫二十來平米的小屋裡擺放著他的單人床,衛生間和廚房也在裡麵,麵積雖然小,但很乾淨,單人床上是格子床單,櫃子上也沒什麼雜物,是他簡約單調的風格。
陳西澤從木桶上跳了下來,徑直朝屋內走去。
薛梨連忙側開身,背抵在牆邊,驚險刺激而又無聲無息地避開了他。
感覺自己簡直像在做賊…
過了會兒,陳西澤重新走出來,單手扣開了一瓶冰涼的易拉罐可樂,擱在了茶幾上。
他坐在了沙發邊,腦袋撞向了薛梨所站的方向,輕輕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果然,他知道她來了。
薛梨不再踮腳做賊了,大搖大擺地坐到了他身邊。
陳西澤湊過來輕輕嗅了嗅,確定是她的味道,將桌上的可樂易拉罐遞到她手邊。
薛梨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可樂的衝勁兒刺進她的鼻子裡,酸酸的,她眼淚都快被激出來了,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陳西澤抽了紙巾遞給她。
失明兩年,他的聽覺變得異常敏銳,幾乎完全靠聽覺和嗅覺,就能判斷身邊一切人和事的動向。
“小貓,好久不見。”他終於率先開口了。
“屬實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薛梨嗓音有些啞,拖長了“還”字的尾音。
這句開場白,瞬間又將倆人倆回到那段如初雪般乾淨美好的大一時光。
重逢的時候,薛梨也是這般不客氣地“問候”他。
陳西澤笑著伸手過來,摸到了她的明淨的額頭,單薄的眼皮,小巧的鼻梁和柔軟的唇…
“你能想象我現在的樣子?”
“嗯。”陳西澤咂摸著食指和拇指間膩膩的脂粉,“化妝了。”
“但現在被你摸花了。”
“抱歉。”
“沒關係。”薛梨緩緩地湊近她,看著他漆黑漂亮的眸子,“特意化給你摸的。”
陳西澤仍舊不動聲色,喉結克製地滾了滾,禮貌地詢問:“彆的地方,可不可以碰?”
下一秒,薛梨湊過去叼住了他的喉結,給與他最直接的回答。
男人一觸即燃,捧著她的腰,將她翻身壓製在了沙發邊,扯開了她的衣領,俯身吻住了他乾燥柔軟的唇,橫衝直撞地進攻著。
宛如天台狂躁的大風,在她細膩的皮膚間激起一陣陣顫栗。
遠處的晚霞還沒有儘散,薛梨側過頭,看著烏雲遮掩的那一塊塊暗紅的光斑,閉上了眼睛,沉入了瘋狂墮落的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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