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外麵傳來二哥嗬斥牲口的聲音, 林妍立刻站起來,“我大舅回來了。”
她拔腳跑出去,就見二哥勒著嚼子讓騾子老實一些, 可騾子這會兒脾氣明顯有些暴躁。
看到林妍出來, 大舅讓她遠一點,“你二哥卸車, 彆讓牲口碰著你。”
大姐忙拉著林妍躲遠點, “騾子這幾天有點凶。”
大舅幫著二哥揭開騾子肚子上的勒帶,騾子突然一探頭,整個身子就跳起來, 想要甩脫車轅的壓力。
“籲——”二哥大聲嗬斥, 用力勒著韁繩讓它跑不出去, 可騾子撒歡一樣蹦,後踢尥起來, 一下子把轡頭什麼的都踢在地上,猛一下子就躥出去。
“哢嚓”一聲, 滿滿一車玉米壓著馬車直接往後撅過去, 車軸裂了。
大舅哎呀一聲趕緊去看馬車,又怪二哥趕牲口沒趕好, 太急了。
二哥也生氣, 抽了鞭子就開始馴牲口, “這騾子當初就沒馴好!”
林妍忙製止他:“二哥,你現在打不管用,晚了,再給他打毛了。”
牲口驚了一般人弄不了。
二哥原本還想發狠抽一頓, 好好馴馴這野性不乖的騾子,但是當著林妍的麵怕嚇著她, 便隻得作罷。
他也不給騾子卸掉籠嘴,就讓它戴著在木樁那裡反省。
大舅和二哥檢查一下車軸,發現斷裂了,這明天可沒法用得換車軸。
大舅和二哥情緒都不大好,大舅倒是沒說啥,就說明兒去找人修修。
過了一會兒大舅媽從南邊回來,見狀驚呼一聲,“你們爺倆去拉個玉米,咋還把車弄壞了?”
二哥就說騾子尥蹶子弄的。
大舅媽:“要不,妍妍你回家說一聲,讓你爹來給拉兩趟?”
大舅立刻道:“你怎麼那麼會安排?妍妍家地也不少,玉米種了十來畝。反正這兩天也不下雨,明天先掰在地上,晚上借他大爺家大車拉。”
林妍:“大舅,這騾子用著也不可心,乾嘛不賣了換頭牛啊。”
按說一頭騾子比牛值錢,不過這騾子這脾性,估計換頭壯牛差不多。
林妍不懂牲口行情。
大舅:“想換它的時候就老實老實,每次大忙忙離不開它的時候就尥蹶子發脾氣,真是氣人!”
林妍:“是不是太累了,一頭牲口那麼多地,可能忙不過來?”
大舅家地多,乾活兒又急,總想儘快把莊稼弄回來,生怕下雨壞在地裡。人一著急,就得趕著牲口連軸轉,人吃得消有時候牲口吃不消。牲口不會說話,累了乾不動還被趕著,那就隻能發脾氣。否則這騾子不可能日常不發脾氣,隻等乾活兒累的時候才發。
大舅想想:“大概。這地裡拉力的活兒都是它乾,這牲口也知道累。”
其實很多人家都是用牛車的,牛雖然慢但是力氣大耐力足,性情一般也都溫順。可大舅家乾活著急,地又遠,要是用老牛那麼慢悠悠地拉車,一天少拉兩三趟,他一直不肯用牛。
林妍:“實在不行賣了牲口買三輪車也行,現在人家耕種收麥子都是機械化,以後玉米可能也得機械化作業了。”
大舅總羨慕人家有三輪車,自己又一直沒買,前世原本想著買了三輪車方便二哥娶媳婦,哪裡知道二哥又出事,家裡一落千丈,更不可能買了。
其實大舅攢的錢應該夠的。
之前林妍給他們起過頭,今兒趁著騾子發脾氣把大車弄壞的機會再說一下,八成大舅和大舅媽就同意買三輪車了。
大舅是心思越發活動,二哥是直接就想買了,立刻就買!
大舅媽有點為難,“賣了牲口,耕地怎麼辦?”
二哥:“現在人家都專門喊機械耕地,哪裡還自己耕,麻煩死了。”
耕地種莊稼,自己用牲口十天半個月弄不好,讓人家機械作業,幾個小時就收拾得利利索索。
大舅媽:“找人耕地不得要錢?”
二哥:“耕地那點錢,我出去打工幾天就賺出來了。還讓幾畝地給我栓家裡?”
二哥這幾天也很累,被騾子這麼一弄就有些上脾氣。
大舅媽一想也是,林妍去縣裡一個月都賺幾百呢,兒子怎麼不得賺個四五百?這可比在家裡種地賺。
被林妍這麼一說,他們就決定秋收完了把牲口賣掉,然後買三輪車。
林妍:“大舅,三輪車買了是用的,難道冬天放家裡看著?現在正好拉玉米拉地瓜,到時候耕地種麥子,不也得往地裡拉糞拉肥料?”
大舅:“對!妍妍說得在理,要買就得早買!”
大舅媽:“可了不得了,妍妍現在能當家了。”
大姐就哈哈笑,“要不說妍妍學習好呢。”
大舅說要買車二哥就等不及了,想立刻出去找人打聽三輪車和拖拉機哪個好。三輪車輕快,能去縣城跑生意,但是拖拉機能乾重活,可以耕地種地拉沙子拉磚什麼的。
看他那麼糾結,林妍笑道:“二哥,你得想想以後要乾啥,你是在家裡買一套農業機械給人耕地種地,順便拉沙拉磚呢,還是出去跑?”
二哥立刻道:“我想出去看看!”
嗯,就買三輪車了,三輪車能進縣城,拖拉機有時候不讓去。
二哥也顧不得剝玉米了,就跑出去找人打聽消息了。
二哥雖然學習不行,但是對這種東西很上心,他早先就跟著村裡人學過開拖拉機,三輪車差不多,他也能開。
大舅則回屋和大舅媽盤算一下多少錢,夠不夠。現在買個三輪車,手扶的便宜,但是用處不太大,不適合出遠門。大舅覺得還是買帶方向盤的,這樣二哥開著也方便。
因為要買三輪車拉莊稼,大舅也就不著急了,也不用非趕著牲口一口氣把莊稼拉回來,
林妍稍稍鬆了口氣,現在大舅二哥都對那牲口有防備,知道它累了性子暴躁,就會適當地緩和一下不讓它那麼累,也不會再大意,應該不會出事。
第二天林妍還想去幫大舅家掰玉米,大舅不讓,讓她在家裡和姥娘剝玉米就行。
上午林妍就和姥娘在家做了山楂糖,酸酸甜甜的比買的橘子糖健康好吃。
林妍給韓慕陽和三寶留了一大罐頭瓶子,自己帶一小瓶回家吃。
等吃過午飯,林妍就騎車回家。
大舅媽又從菜地裡摘了一些大南瓜回來,讓林妍帶回去給林母烀著吃。
林妍到家,就見奶奶家門前的場裡,還有自家門口的巷子裡都堆滿了玉米。
林斐現在也不能到處跑到處玩了,被林父林母要求跟著去掰玉米、刨玉米秸,往家拉玉米,然後還得剝玉米。
小時候他們都是用牛車拉回來堆在場裡,一晚上一晚上坐著剝。
林父給他們指派任務,剝完了就可以去彆人家看電視。
那時候林妍總覺得自己眼前那一大堆剝也剝不完,而林斐隻有一小堆,還剝不了一會兒根本沒完工就跑了人,回頭也沒有懲罰。她雖然也想跑出去看電視,可她不敢,她怕林父打,就算林父不打隻是嗬斥她也受不了,另外她不敢撂挑子,哪怕不樂意也會乾活。因為她知道父母辛苦賺錢很不容易,家裡的活兒如果不乾就會堆在那裡,莊稼會爛掉,她不敢讓莊稼爛掉。其實坐在這裡剝玉米是很輕快的活兒,白天去掰玉米才累呢。
玉米比人高,鑽進去像密不透風罐子一樣,玉米葉子把人的臉脖子手臂都拉得火辣辣的疼,玉米穗還掉一些癢癢毛,讓人格外難受。每個人拎著筐子,把玉米掰下來丟進去,回頭還得挎出來倒在車道上,然後等牛車來了再裝車拉回家。
總是秋收是個很磨人很痛苦的活兒。
林妍小時候就怕割麥子、打場、收玉米,就為了不在家裡種地而努力學習,想考上大學再也不用風吹日曬地乾農活。
前世她做到了,沒想到一朝重生,又回來了。
林斐:“二姐你咋才回來啊,鐘瑞他們早回來了。”
林妍:“我回不回來也不耽誤你乾啥。你晚上放了學多剝玉米,要不這玉米一下雨就爛了。”
林斐想說爛了就爛了,還能咋地?不過這會兒她看林妍竟然不敢那麼說了,一是林妍自己進城賺錢,很厲害,二是之前見到鐘瑞,鐘瑞讓他多乾點活不許欺負二姐,否則以後不帶他玩兒。
鐘瑞以前都對他很和氣,從來沒冷臉過,這一次不知道為啥居然黑著個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他道:“我從地裡弄了烏米給你,要不要拌給你吃?”
林妍:“你自己吃吧,小時候你不記得了?你弄了那麼多烏米、馬種菜,讓咱娘拌了一盆,結果你不愛吃,咱娘說那麼多醬油香油不能浪費,逼著我和姐姐吃,我這輩子都不想吃了。”
馬齒筧做的時候得焯水去苦氣,可林母不會做,直接那麼涼拌哪裡能好吃?
烏米就是得病的玉米棒子,黑乎乎的,口感也沒什麼好的,林妍才不愛吃呢。這年頭大魚大肉還沒能隨便吃,肚子裡還缺油水,誰吃那玩意兒?
林斐就心虛起來,打哈哈,“有那麼回事嗎?”
這時候林母從院子裡出來,早就聽見林妍和弟弟對話了,她道:“這可顯擺你記性好了,就不記點好事,專門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