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洋房孤兒怨(二十一)(2 / 2)

盛鈺上前撿起箭支,見鄔桃桃和左子橙跟海王之間比賽一樣,逗女孩子開心的話層出不窮。他也就沒有再上去,就近找個堆滿死屍沒有人願意過來的地方,坐著休息。

廖以玫哭了一會,悶悶的聲音傳來:“他們是不是在討論我。”

“什麼他們?”

左子橙後知後覺的看玩家們一眼,那些人與他視線接觸,都是有些不自然的避讓過去。頓了頓,左子橙放緩聲音:“沒有的事。沒有人在意剛剛的一切,都知道是幻覺而已。”

廖以玫深吸一口氣:“你們先走,讓我一個人待會。十分鐘我就可以恢複。”

等兩人麵麵相覷的離開,還真的就過了十分鐘左右,廖以玫忽然看向盛鈺。

“我有一個發現。”

盛鈺剛剛從死者腳邊扯了一塊布料,正埋頭擦黑箭頭裡的血汙。

聞言他抬頭,“你恢複過來了?”

“我有一個發現,想說給你聽聽。”

廖以玫沒有正麵回答,跟遊魂一樣踩著地上的屍體,磕磕絆絆走到盛鈺身邊坐下。她拍了拍褲子,麵部表情已經重回之前的淡然,仿佛剛剛那些崩潰的嘶吼聲不是她發出來的一樣。

等坐直身體,廖以玫奇怪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還在糾結剛剛到幻覺?”

表麵上表現的毫不在意,其實誰不知道,她才是在場最在意,也是最敏感的那一個。

盛鈺搖頭,歎聲說:“就是感覺你和我弟弟有點像。平時看上去冷靜自持,做事有條有理,有時候又會莫名其妙的崩潰,我是說他,不是說你。每次他崩潰的時候,我都恨不得繞著他走,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變得和瘋子一樣,會傷害彆人,甚至還會傷害自己。有一次還暴躁的跑到大馬路上,衝來往車輛大喊撞死他。”

上次盛鈺深陷幻覺的時候,廖以玫也在場,她差不多能猜出兩個人的關係。

“他跑到馬路的時候,你上去拉了嗎?”

盛鈺回憶了一下,說:“我沒反應過來。小媽上去拉他了,我看他被帶回人行道,想著可能我在的時候他特彆來勁,就轉身走了。”

“那就不是‘忽然變成瘋子’。很多東西都是積累到一個程度才會爆發,之前的冷靜都是在忍。”

廖以玫平靜的說:“你得關注一下你弟弟的心理健康。聽上去,他離我這個狀態已經不遠了。”

“有時間再看吧。”

盛鈺皺眉,提起這個事情他也感覺很煩躁,為什麼就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呢。明明每一次都會抗拒盛冬離的示好,所有的冷漠全部用在了這個弟弟身上,對方還是不肯死心。

不想再多談這件事,盛鈺問:“你剛剛說你有發現,是關於珍妮的夢境?”

廖以玫點頭,說:“很多人在奔向幻境的時候都會被尖刺刺死,我應該算個bug。有自愈能力,這種幻境對我來說沒什麼作用。所以我才毫發無損的通過了兩次,並且發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些幻境都有個共同點。”

盛鈺說:“什麼共同點?”

廖以玫沉思了一會,開口說:“你還記不記得這個副本的名字——洋房孤兒怨。洋房這個詞語肯定是用來限定地點的,孤兒怨這三個字能深究的東西就太多了。比如說珍妮,我們的任務是殺死她的家人,既然都說是孤兒了,那這裡的家人應該不是她的父母,極有可能是兄弟姐妹。”

“根據這個猜測,再來看珍妮的夢境。玩家們猜測這個幻境是根據人的恐懼衍生而來,包括珍妮之前在大廳好像也這樣說過。但似乎,有兄弟姐妹的人,以及與父母有矛盾的人更容易中招。”

盛鈺想了一下,點頭說:“好像確實是這樣。目前為止鬼王任務都沒有什麼進展,也沒有玩家說自己已經找到了珍妮的家人,讓珍妮和家人團聚。我們可以從護工那邊下手,問問她有沒有兄弟姐妹,那些兄弟姐妹現在又在哪裡。”

廖以玫麵無表情說:“護工會告訴你?”

“應該不會。”

“那就要自己查。最好的切入點就是珍妮的夢境,每次被尖刺刺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一些陌生的呼喚聲,叫的是珍妮的名字,正是這些呼喚聲迷了我的神智。這肯定和我的經曆無關,個人覺得應該是珍妮那邊出了問題,她創造出這個房間,總得留下一點屬於她的痕跡。我得再陷入幻境幾次,看看有沒有其他規律。也許摸出了規律,就能知道她的兄弟姐妹在哪裡,再不濟摸出這個房間的移動曲線也是好的。”

盛鈺上次陷入幻境的時候,壓根沒來得及上尖刺,就被傅裡鄴破了幻境。

他也沒聽過這個呼喚聲,質疑肯定是有的,他都有點懷疑廖以玫被刺激到精神出了問題。這種話肯定不能直白講出來,盛鈺隻能委婉說:“太危險了。看你剛剛的狀態,說不定下一次還會陷入幻境,我可不能確定我的箭次次刺中。”

“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見盛鈺還是有點不信,廖以玫索性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彆人的事情。

“既然老胡這麼推崇你,那我也信的過你。他人雖然胖,但腦容量不小,看人的眼光還算準。我就直說了,你可以判斷一下我會不會再中招。”

“……”盛鈺不知道回什麼,隻能沉默。

“你知道信仰被撕裂的感覺嗎?”

廖以玫笑了一下,說:“我活了快三十年,其中二十年都在為得到爸爸的認可而努力。一直在自己的舒適圈裡熱愛生活,獨立自主。下過基層,為公司承擔了近四年的風風雨雨。在此之前,我一直將繼承公司當成我未來必須要做的事情,也牢牢將這件事當成我的信仰,促使我變得更加優秀的動力。就在我以為為之努力二十年的榮光終於要來臨,卻被我其實是媽媽和前男友的種,爸爸其實是個接盤俠。狗血嗎?”

“其實還好……”

盛鈺演過比這狗血多了的劇本,畢竟藝術都是來源於生活,他斟酌著說:“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性格大變?”

廖以玫搖頭:“我沒那麼脆弱。”

她的眼睛平視前方,看的是滿地的屍首,這些都是過去死在幻境中的人。這一刻,她好像也變成了其中之一,身體活著,心臟卻百孔千瘡。

緩了幾秒鐘,她才繼續說:“其實早在這件事之前,我爸就已經知道了。他心疼我,就一直瞞著我這件事,為我創造舒適圈。是我媽內疚,她一意孤行的要生二胎,高齡產婦身體扛不住的,直到她走後,我才知道她是想用二胎來報答爸爸將我看成親子,扶持我幸福長大。自那以後,我就徹底被拉出舒適圈,我爸還是想讓我繼承公司,但我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關。這件事情裡沒有對錯,我連找一個人去恨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怨恨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不出糾結,不如徹底放棄,進入另一個舒適圈。”

“兩個能讓我感覺痛苦的事情,一件是我媽的死,還有一個是知道非親生的那一刻。這兩件事都已經出現。後麵再有什麼,珍妮都動不了我。”

盛鈺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廖以玫其實算私生子。他弟盛冬離是父親離婚後再婚生的,這種事情盛鈺也沒有經驗,隻能說:“你和你媽太看重血緣關係了。你爸都沒怎麼在意。”

說完盛鈺就有點後悔。

他又沒經曆過廖以玫的一切,現在在這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說實在的有點過分。

但廖以玫也沒生氣,隻是笑了笑,說:“對啊。鑽牛角尖的人少一點,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放棄自己,選擇自/殺。你讓我不要太看重血緣關係,那你自己呢,又是為什麼抗拒你的弟弟,你也在鑽牛角尖。”

“我不是因為血緣關係。”

盛鈺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主要還是我和他媽之間有點矛盾,牽連了他。除了他會時不時發瘋以外……算了,他怎麼樣我都不能接受他。”

說完盛鈺又想到一個同樣被珍妮誇了‘可口’的男人——傅裡鄴。

根據廖以玫的猜測論點,那傅裡鄴應該也有兄弟姐妹,也是與父母之間有矛盾。

當時在鏡子神明那裡看見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男人在殺小孩,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人應該就是傅裡鄴的哥哥,至於小孩是誰就不知道了,這也不是盛鈺應該關心的事情。

剛想到這裡,就看見對麵的中年人忽然暴起,向盛鈺的方向甩了一記飛鏢撒氣。

盛鈺下意識推開廖以玫,自己往旁邊滾了一圈,冷臉道:“你乾什麼?!”

說完他就感覺地麵有些動蕩,勉強支撐著身子爬起來,地上的屍體正逐漸消失。

中年人冷笑開口:“房間就要消失了,我們都會被血海淹沒。這些都是拜你所賜。”

這下子不止女孩怒了,被殃及池魚的廖以玫也有些怒意:“這是你攻擊我們的理由?”

中年人放大音量:“什麼叫攻擊你們,我這不是送你們出局,回現實世界麼。這個副本肯定是玩不下去了,你們應該感謝我才對。”

“什麼糟心的話,剛剛叫你用飛鏢來救人你不救,現在來打人倒是溜。那麼幾根小飛鏢怎麼送人出局,我看你是想把盛鈺千刀萬剮吧。”

左子橙冷臉,看向盛鈺:“你忍得了,我都替忍不了。我這就把他頭給擰下來。”

盛鈺心裡也氣,珍妮很有可能是衝著所有鬼王來的,又不是單單衝著他一人。

而且他也沒有按著中年人的頭逼他留在原地,憑什麼所有罪責都往他的頭上推,還不就是找個人發泄自己的無能而已。

泥人都有脾氣,何況他不是泥人。

剛站起身,胸前的玫瑰因為波動掉落在地,盛鈺迅速撿起玫瑰,下意識想要將他插回袋中。

手上的動作忽然一頓。

他定睛看向玫瑰,耳邊還充斥著中年人的怒吼,以及他隊友的煽風點火。還有各式各樣的勸阻和回擊聲,大難當頭,人們卻還在吵架。

仔細的又看了看,還是沒有看錯。

在禮堂之前,玫瑰還是三瓣半深紅,其餘三瓣半還是玫紅。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深紅變成了四瓣還有的多。

這之間發生了什麼……?

盛鈺隻能想起兩次紅區危機。

宛如福至心靈一般,他轉頭看向門外的一片血海,全都是新鮮湧出來的鮮血。這些血液曾經差點將他嗆死過,那些海洋生物也曾經逼出過防護罩,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被血液攻擊過。

那根據冰霜玫瑰的描述,這些血液都是可以滋養玫瑰的。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這樣,那麼珍妮的蓄意謀害就不是危機,而是天大的機遇!

沒準這一次,可以直接祭出武器。

想到這裡,盛鈺扭頭看向中年男人,在一片爭執中緩緩開口:“你之前說死也不跟著我一起走,我問一句,你說話算話嗎?”

“……啊?”

中年人懵了。

不止他傻眼,房間裡其餘玩家也是一個比一個愣神。眼見著房間馬上就要消失,血水仿佛很快就會灌進來,盛鈺忽然上前一步。

直直的將玫瑰捅進血海之中。

中年人還反應不過來,見到他往血海方向走,隻以為他被罵崩了,便譏諷出聲:“大明星心也會這麼玻璃心嗎,隨便說了幾句就不行了,要尋短見。平時在現實世界嘩眾取寵的功底用在21層樓,你不會以為還有人會買你的賬吧……”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像是被人忽然掐住了嗓子。和所有人的麵上表情一樣,他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眶,再次看向那片血海。

“你做了什麼?!”

他猛然扭頭看盛鈺,神情滿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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