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電子音出現的突然,整個蕭瑟街道就隻能聽見電子音,將盛鈺驚了一瞬。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規則說每名玩家每天至少完成一名遺靈未了心願,現在天色已經隱隱昏暗,也就是還有大約六小時的時間,很可能還不到六小時,他必須完成麵前紅裙女子的心願。
盛鈺也沒耽擱,問道:“你是誰?”
紅裙女子目光呆滯說:“奴家隱娘。”
聲音又細又小,仔細聽還很甜膩。
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聽見這種聲音,絕對不是太好的體驗。盛鈺忍住頭皮發麻,繼續問:“你死於什麼?”
隱娘眉間微動,這一次沉默了足足幾秒鐘,方才繼續開口:“奴家死於萬年前鬼王大戰,身葬於此,已在此徘徊萬年有餘。”
萬年前鬼王大戰,盛鈺能想到的就是暴食和懶惰的那場大戰。看來當時那場戰爭確實死了不少神明與鬼怪,末日方舟裡有,傘下亡魂也有。
他繼續問:“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隱娘麵容呆滯,道:“萬年前戰火燃起前,我曾贈與郎君相思子,親手埋入郎君腕間。戰火紛飛中,相隔大小三千世界,他去參戰,我在家中等他歸來。至此五十四年,我最終等到了他予人贈我的決裂書信。我不解,我不願,我難依,便千裡迢迢趕去見郎君,最終被郎君斬於刀下。”
說到這裡,她的眼眶中忽然留下兩行血淚,泣道:“既然君有兩意,不如放他離去。我願親手收回所埋相思子,祝君前路坦蕩,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與他永不相見,兩不相欠。”
盛鈺不解問:“你郎君為什麼要殺你?”
這一次隱娘沒有再回答。
她隻是搖頭,再搖頭。緊接著就撐著油紙傘,愣愣的朝街道另一端走。
盛鈺趕忙跟了上去,道:“你得告訴我你郎君在哪裡吧,不然我問誰挖紅豆啊。”
“……”
“好吧,那你現在要去哪裡?”
“……”
“你是不是隻會回答那三個問題。那我再問一遍,你是何人,家居何方。”
“奴家隱娘。葬於此地。”
盛鈺彎腰從油紙傘下看了一眼隱娘,確定這遺靈已經沒有了自主思想。他歎息了一聲,心道:“問題裡挖坑都不上鉤,隻會回答那三個問題,又不肯說郎君在哪裡。想幫你了願都難,難怪徘徊了萬年,這樣下去就算是轉轉悠悠千萬年,都不一定能找不到那負心漢。”
跟隨隱娘一路走,總算是沒有再鬼打牆。
也就是走了十分鐘左右,麵前就出現一個荒無人煙的地鐵站台。
名喚地鐵,但這和盛鈺認知的有很大不同。
軌道是直接懸浮在空中的,地麵上還撒了很多黃色的紙錢,還有給死人燒的房子,地契等物。沒有等幾分鐘,遠處就掠來一長約十米的鐵皮車,那車黑氣環繞,詭異森森。
穩穩當當的停在了麵前,車門上方斷裂,整個門往下一摔,發出巨大的震響。
紙錢,地契全被吹飛到半空中。混亂中隻能看見隱娘沿著門的斜麵輕飄飄一踏,就進了地鐵。末了還站在門口,撐著油紙傘回頭看他。
盛鈺說:“你的意思要我上車?”
隱娘撐著油紙傘,目光呆滯。
盛鈺也不同她講話了,雙手扒著地鐵門,幾乎是完全靠手臂力量爬了上去。剛翻身進到車廂裡,身後的門就茲啦啦的重新翻上來,合好。
雖然門合好了,但是兩邊車玻璃實在讓人無言以對,那玻璃全是漏的。車輛高速在軌道上滑行之時,兩邊一直往裡鑽寒風,時不時還會有紙錢糊到臉上。偶爾拐彎的時候,人就會不受控製的往一旁傾斜,不注意就會被甩到車外。
盛鈺在座位上東倒西歪,有時明明拽穩了把手,車輛一個搖晃,那把手就被他拽開了。
倒來倒去,見隱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跟個**柱子一樣。盛鈺實在無法,心道一聲抱歉,就一把抓住了隱娘的手臂。
後者撐著傘,呆滯的看著窗外荒涼的風景,似乎都沒有覺察到自己被人給抓住。
不管怎麼說,反正盛鈺現在穩當多了。
車廂裡除了他空無一人,他一直揪著人家姑娘的袖子,得了空閒,也跟著往車窗外麵看。
地鐵外是一個又一個的街道,看上去幾乎沒有什麼差彆,要不是平房破敗程度有細微區彆,盛鈺險些以為這地鐵一直在繞圈。
不過隔著車窗,倒也讓他看見了零星幾個活人。車輛一下子掠過去,看不清那些玩家的臉,隻能勉強看到他們之中有些人,同樣攜帶有撐著油紙傘的遺靈,應該也是在想辦法完成任務。
一直坐了六七站,每每地鐵停下來的時候,盛鈺總會看向隱娘:“這站下嗎?”
隱娘總是呆滯的看著他。
等快到第八站的時候,盛鈺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純粹喜歡坐地鐵。”
隱娘:“……”
盛鈺說:“你郎君在這個副本裡麼?”
隱娘:“……”
車輛忽而疾停,盛鈺緊緊抓住身邊的人形樁子,還沒穩住身形就聽見暴躁的罵聲。
“你丫直接飛上去了,我呢?你給我下來,姑奶奶我上不去,還想不想完成遺願了?!”
在盛鈺的視角裡,隻能看見一個撐著油紙傘的長袍男人立在鐵門前,麵容呆滯的看著地鐵外麵。無論外麵的人怎麼罵,他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形看上去還有一分倔強。
那玩家不上來,車就不開。
盛鈺無奈起身,快步靠近車門。
剛和車外的女孩對視上,那女孩就震驚的瞪大眼睛,結結巴巴說:“盛、盛盛盛……”
盛鈺伸出手,說:“我拉你一把。你拿腳踩在鐵門的凹陷裡,這樣好爬。”
那女孩整個人快要魂歸西天了,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上來的。等車子重新啟程時,她不停搓手,漲紅臉乾咳兩聲:“我平時,咳、我平時不怎麼罵人的,剛剛純屬被遺靈給氣到了。我、我叫微雨,你叫我齊微雨就好……不對!我是說我要齊微雨,你叫我微雨就好!”
盛鈺笑道:“什麼叫被遺靈氣到?”
齊微雨狠狠瞪撐傘遺靈一眼,說:“我都懷疑他是故意整我。遺願是想吃一頓故人做的飯,然後帶著我在各個地鐵站點竄,我好不容易把他從地鐵上拉下來,叫他帶我去他故人那裡,誰曉得他又把我往地鐵上領,也不知道下站。”
說罷,齊微雨看了一眼隱娘,說:“這些遺靈估計都急著去地鐵底站,那邊是亡魂驛站。但又沒有了卻他們的遺願,光把他們往驛站帶根本就沒意義,無法入駐,也沒辦法完成任務。”
盛鈺挑眉,心道套話的時候來了。
他長長歎息一口氣,佯裝可惜說:“是啊,得先把他們的遺願了去,才能入駐亡魂驛站。我其實覺得這次任務有些難。”
齊微雨大大咧咧的,一看見盛鈺皺眉,就立即迎合說:“我也覺得難。想想看,完成一個遺靈的遺願已經很困難了,還要我們每天都完成一個,不然就是死。最後還得將全市的遺靈全送到驛站裡去,那可是有一千所房間啊,全部送進去,這個副本得耗我們多久啊。”
“……”
齊微雨想到的是這個副本耗時頗久,難度又很高。盛鈺看見的卻是副本裡隱含殺機。
根據她的話推測一下,玩家任務必定是糾集全市遺靈,使他們入駐亡魂驛站。但驛站隻有一千所房間,那麼遺靈也隻有一千位。
要是這次副本人少,那還要好一些。要還是和末日方舟差不多的人數,可想而知,到了副本後期,玩家們必定要為了搶奪遺靈相互殘殺。
到時候就不是能不能完成遺靈遺願的問題了,而是眾人能不能搶到遺靈,以達成每日一次完成遺願的硬性指標,否則就是死。
現在能做的,也隻有祈禱副本人數不多。
齊微雨是個小話癆,壓根沒有注意到身旁正微笑的大明星已經開始遊神天外。她興奮說:“我是鼓點橋副本升上來的,你是從末日方舟副本來的吧?我早就在網上看過你的事啦,真的好厲害,我想著如果我到那個副本,沒準要當一輩子奴隸,死都升不到貴人社會等級。”
這話盛鈺全當放屁了。
都已經第十層樓了,能爬到這一層樓的,也許有心機不深天真燦漫者,但絕對不會有實力低微毫無能力的人。就算真有這種人,那也是運氣逆天的好,有的時候好運氣也算是一種真實力。
盛鈺沒有深聊末日方舟的事,這四個字提起來,他都覺得心裡悶悶的,堵得慌。
想了想,他問道:“你見到翁不順了?”
齊微雨點頭,說:“見到了!超酷!我就遠遠的看他從天而降,落在橋梁另一邊,緊接著我們所有人都被他翹起來了,好歹是幸免於難。網上一直爭論鬼王陣營是正是邪,但我覺得吧,這種事情就不能以偏概全,翁不順在我心裡就是好鬼王,比那什麼惡臭的色沉王好多了!”
盛鈺笑著點頭,心道左子橙真慘。
常暮兒死的時候,是左子橙背鍋。鼓點橋副本,也是左子橙背鍋。與其說他是色沉王,還不如說他是不折不扣的背鍋大王呢。
剛想到這裡,地鐵緩慢停下。
之前已經有很多次停站的情況,一般四五分鐘,最多十分鐘就得停一次。中間幾乎不會有玩家上車,所以齊微雨還是保持扭著半個身子,人衝著後方,麵朝向盛鈺的高難度姿勢。
她眉飛色舞說:“我聽說二十一層樓第一人,那個殺神也是鬼王。光聽他的事跡,我感覺他可太會埋汰人了。我不是罵他啊,我是在誇,就是沒找到好詞。畢竟他之前橫掃一整層樓的玩家,一戰成名,現在想想就是在變相的保護玩家呀,那他在我心裡也是好鬼王,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一個鬼王了。”
盛鈺眼神越過齊微雨頭頂,看向地鐵口處。他整個人一愣,原本鬆垮的笑容終於多了幾分實意,比之前的營業微笑真誠不少。
眼看著那人邁步走來,他笑的眼角彎起,衝齊微雨說:“你可以猜猜他是哪個鬼王。”
“一聲不吭的橫掃一整層樓,救下所有的玩家,還表現出我本意不是救你們的模樣。”齊微雨毫不猶豫,目光堅定道:“那必然是傲嬌王啊!!!”
盛鈺抬眸,笑到呼吸不暢,“喲,我還以為是誰走路帶風酷炫帥氣,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傲嬌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