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左子橙就假哭了起來。
傅裡鄴眼睛都沒抬:“滾。”
左子橙的假哭聲一頓,抽開手,手掌下的表情是忍著笑的。他聳肩說:“既然不是這個原因,那又是因為什麼?”
盛鈺扶額說:“因為祝三十。”
雖說是祝三十的幾率比較小,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真的是祝三十的話,那他差不多知道這人當初是去乾什麼了。
是去送死的。
幫著祝十五給唐曲承的喚靈術法做引,這可不就是在送死麼。
說到底都是彆人的恩怨,想太多就是在自找麻煩。盛鈺自己都有一籮筐的麻煩事,懶得再想,便對左子橙下了逐客令。
後者當然是萬分震驚:“我以為我今晚要住在這個房間的!這都入秋了,天氣太冷,兩個人睡床不一定保暖,加我正好。”
盛鈺:“……”
傅裡鄴:“……”
左子橙又抬手,十分做作的拿手指拂過鬢間須發,扭捏笑著道:“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家,我是來加入你們的呀。”
傅裡鄴雷霆手段,將左子橙給扔了出去。
離天亮估計隻剩三四個小時,左子橙自然不會去充梅的房間。一者充梅是女孩子,左子橙愛美色,但又不是流氓。二者充梅是神明,共處一室隻會擔心一晚上,不可能睡得著。
因此也就在外麵晃了十幾分鐘,他就再一次推門而入,本來已經準備好一大通說辭,誰知道進來以後,油燈都已經熄滅了。
桌邊坐著一個人,黑乎乎的,把左子橙嚇了一跳,緩過神來才發現是傅裡鄴。他湊近了去看,盛鈺就睡在床裡側位置,一動不動。
出去之前,他還聽見盛鈺和傅裡鄴商討對策。在周身全是神明的地方睡覺自然是不安全的,再加上隻有一張床,所以兩人決定輪流睡,另外一人來守夜,防止突發狀況。
等了半夜,傅裡鄴遲遲不叫醒盛鈺,並且看這個樣子,他打算直接讓盛鈺睡到天明。這隻是一個很小的細節,左子橙卻暗暗心驚:“傅裡鄴這回是真的栽了,原罪傲慢,竟然主動不睡床。不僅如此居然還心甘情願的為人守夜。”
知道的當傅裡鄴是傲慢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色沉王呢,被美人給鬼迷心竅了。
如此,一夜無話。
盛鈺是真的很累,再加上從事行業問題,都是在各種地方爭分奪秒的睡覺。因此一沾床就人事不省,再起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人坐在床上,腦子還是懵的。
左子橙叼著牙刷,調侃說:“喲,終於醒了啊。我還以為你這一覺要直接睡過副本。”
盛鈺揉了揉額頭,起身打開窗戶。
早餐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牆邊上的黑箭已經被處理了,估計是小老頭帶人弄掉的。外頭陽光正好,沼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神之時,左子橙在後方著急的漱口,含糊不清說:“小老頭給準備了一次性牙刷。我們都洗漱過了,你搞快點,刷完牙過來。”
盛鈺疑惑說:“去哪裡?”
“一樓大廳,有人鬨事。傅裡鄴已經下去了,本來不打算叫你,你既然醒了就一起吧。”
左子橙吐掉口中的漱口水,胡亂的洗了把臉,就帶著一臉水往外衝。
盛鈺洗漱完畢,很快下樓。
他的動作非常快,因為樓底下的打鬥聲與爭吵聲幾乎要傳到二樓來。隔著一層門都能隱隱約約聽到爭執的聲響,看著隨時要打起來似的。
隊友自然不用擔心的,他主要是想看熱鬨。
待出了房門,充梅也推開了門。
往外踏出一步,她的身形已經是搖搖欲墜,臉色慘白一片,差點站不穩身子。
盛鈺皺眉說:“你耳朵不行,先進去待著。爭端平息的時候再出來也不遲。”
充梅點點頭,依言退回房間。
過道裡時不時有神明急匆匆的跑下樓,見到盛鈺都是一愣,下意識的僵硬在原地。頓了好幾秒鐘才想起來自己這是要去乾什麼。
盛鈺也沒理會他們,隻往前走。
等下了樓梯的時候,一樓大廳已經是一片混亂。大約幾十個人類玩家圍攏在門扉處,有些已經踏了進來,有些還在外麵觀望。鬼怪們都虎視眈眈的盯著玩家,眼神十分狠厲。
不斷有神明從二樓衝下,麵色嚴肅的立於大廳之中,一幅不想管事又不得不管的模樣。
為首的人類玩家是一個大胡子高大男人,高鼻梁深眼窩,大喊著:“既然早晚都要被神明追殺,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小老頭冷笑一聲:“愚蠢。”
言辭又是輕蔑又是看不起,讓許多玩家更加憤慨。於是那些徘徊在亡魂驛站外頭的玩家也魚貫而入,剛剛竟然是盛鈺看走眼了,這不是幾十個玩家,粗略算去居然有小幾百人。
神明們一下子機警起來。
兩方對峙,局勢看上去一觸即發。
這時候,小老頭與玩家陣營之間傳來一聲欲哭無淚的喊聲:“彆打,先彆打!”
聽聲音是個女人,還有點兒耳熟。
盛鈺一直站著樓梯中間,沒有引起人注意。這個視角可以很好的觀察到全場人。仔細看了眼,那女人正是齊微雨。
她淚眼婆娑,又是焦急又是無語的被神明挾持在手裡,喊道:“媽的,倒了天大的黴,帶著遺靈來完成任務,你他/媽狙老子乾什麼!”
她這一喊,玩家們均麵色緊張。為首的大胡子男人說:“你們神明就是喜歡乾這種臟事兒,挾持一個弱女子當人質,虧你們做得出來。你們有種就把她放了,乾淨利落的和我打一場。”
齊微雨麵色惶恐:“大哥我求求你了,你閉嘴吧你。我不需要你們救,我和你們沒關係啊,挾持我威脅不了人,要不你們先打,等打完了我再完成我的遺靈任務,絕對不摻和。”
小老頭狐疑的看著她:“你和他們不是一邊的?”
齊微雨更加欲哭無淚:“我比他們早來十幾分鐘啊,怎麼可能是一起的。”
小老頭說:“那也要殺。”
大胡子男人氣憤說:“你動她一下試試看!”
“…………”
齊微雨心裡臥了個大槽,差點直接原地跪下來給那個大胡子男人磕頭,求他彆再逼逼。
她的表情太豐富,輕易就能想象到那張可愛麵容下飄過的滿屏彈幕,還全是祖安國罵的那種彈幕。想到這裡,盛鈺都看樂嗬了。
齊微雨顯然已經察覺了,再這樣下去她絕對要無辜血濺當場,忙舉手說:“大哥,您彆想著救我。神明老大,您也彆想著殺我,求求你們了,你們打你們的,我真的就是路過。”
大胡子男人說:“妹子彆怕!”
齊微雨又氣又好笑,大聲喊:“我不怕,我他/媽的是茫然,我站在這裡很茫然啊!為什麼要抓我,又為什麼要救我,你們真的不要關注我的生死存亡,我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蛆啊!”
“…………”
室內都回蕩著她那一聲如雷貫耳的‘蛆’字,一時之間一片詭異靜默,鬼神與人類陣營表情達到了高度的統一,皆是一臉古怪與複雜。
“噗……”
一聲笑打破了平靜。這笑聲好聽,但特彆突兀,所有鬼神齊齊回頭,人類玩家也茫然抬眼,看向樓梯道中端,所有視線轉瞬凝聚。
盛鈺收斂笑意,緩慢下樓。
看了眼傅裡鄴和左子橙方向,這兩個人已經找到一個絕佳的觀景位置,桌上還有鬼怪沏的一壺茶,兩個人端著茶杯,姿態散漫。
朝著那兩人所在方向走,沿路神明畏懼,鬼怪崇拜,都下意識的為他讓路。在人類玩家茫然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盛鈺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走到了一樓大廳最中心的位置,平靜落座。
驛站大廳落針可聞。
察覺到背後有無數道探究的目光徘徊,又觸及到齊微雨一臉‘天要亡老子’的祖安表情,盛鈺接過傅裡鄴遞過來的一盞茶。
輕輕抿了一口,他轉眸衝著呆若木雞的眾人笑道:“玩家要完成遺靈遺願,神明要了卻執念,既然大家都目標一致,何必這樣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