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番外—一萬年前(2 / 2)

盛鈺當然可以幫他,但貪婪王絕對不能,就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道理。

不遠處,三足金烏踢踏著蹄子高聲鳴叫,將塵土攪和的翻飛,似乎在不耐煩的催促。漂亮耀眼的後景中,盛鈺的紅衣仿佛都被光芒點亮。

紅袍再次被風卷起,盛鈺眼眶微紅,轉身之際有淡淡的聲音響起:“取回屬於你的榮耀。”

盛冬離愣住,忽然鼻頭酸澀,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內心早已經被滔天氣焰所填滿。

這一次,他絕不會輸給暴食王!

【嚦嚦——】

三足金烏昂頭發出清亮的嘶鳴聲,拖拽著馬車平地而起,它的尾巴再次劃過長空,將天際染上成片成片絢爛的金色。

翁不順坐在車廂前,一個堂堂鬼將卻被自家傲慢王大人趕來拉車,他心中實在是不服氣,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臭的出奇。拽了一下韁繩,他皺眉瞄了一眼下麵的亭子:“有兩個小孩旁觀了咱們作假的全過程,要殺嗎?”

聞言,盛鈺靠著車廂,隨意的低頭一看。

恰好看見雨亭中冒出兩個小腦袋,一與他的視線對視上,攥著糖人的小孩像是小兔子一般,立即將頭縮了下去。而捧著蘭花的小孩像是腦子不太靈光,一直癡癡呆呆的盯著他。

很快,這個腦子不太好的小孩被同伴一把拽了下去。即便如此,小孩還是自以為隱蔽的悄悄冒頭,視線跟黏在盛鈺身上似的,半天也不動。

真是個小可憐,年紀這麼小還是個癡呆,在這亂世裡可怎麼活下去啊。盛鈺心中歎氣,收回視線說:“旁觀了全程又怎麼樣?”

翁不順理所當然說:“要是讓領地其他人知道我們中飽私囊,會對傲慢王的威信產生影響。”

盛鈺同樣理所當然的回:“傲慢王的威信由鬼將保護就行了。你一個小小的鬼士,急什麼?”

翁不順一下子被懟住了。他很想說自己就是鬼將,然而話都到嘴巴邊上了,求生欲遲來的漫上心頭。想起馬車裡那位大人警告過的,他隻得憋屈的將話語吞了回去,偏過頭氣呼呼的說:“我雖然隻是小小的鬼士,但大人是鬼將,他絕不會讓傲慢王到威信受到質疑的。”

盛鈺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伸頭進馬車,過了幾秒鐘又出來:“你家大人說不用管那兩個小孩。鬼兵胡亂殺人更擾亂人心。”

翁不順:“哼。”

他又猛的拽韁繩,金烏嘶鳴,馬車遠去。

“吃糖嗎?”盛鈺拿出糖人,在翁不順眼前瞎晃悠糖棍,笑嘻嘻說:“我弟弟南下去念書,臨彆前送我的。”

翁不順說:“我不喜歡吃糖。”

盛鈺:“你吃過嗎?”

翁不順:“沒有。”

盛鈺當即說:“那你試試,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它好吃不好吃。”

翁不順皺眉,嫌惡的離那糖遠了些:“這是小孩子才喜歡吃的東西,你快拿開。”

見他真心排斥,盛鈺也真心起了逗弄的心思,揮舞著糖棍淨往他眼前晃。

“你試試,試試看嘛。”

翁不順暴怒:“我不吃小孩子吃的東西!”糖人都懟到了他的眼前,他忽然眼神一滯,猛的攥緊盛鈺的手腕,疑惑皺眉問:“你的弟弟為什麼要送你貪婪王的糖人?”

盛鈺愣住,這才仔細看手中糖人。

這糖人不足五寸,卻將人的體型模仿的惟妙惟肖,一席金紅色的衣裳擬的是他當年登上王位時的著裝。雖說麵部五官捏的與他毫無關係,看從著裝來看,這確實是世人眼中的‘貪婪王’。

方才金烏鳴叫催他走的急,盛鈺竟然沒能注意到糖人的形象。這下好了,一時之間他還真編不到好的借口去掩蓋這一點紕漏。

好在這時,車廂簾子裡忽然傳來一聲輕咳,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裡頭的人好巧不巧的給他解了圍:

“外麵風大,你進來。”

盛鈺迅速將糖人塞到翁不順嘴巴裡,笑的眉眼彎彎:“勞煩這位鬼士繼續趕車啦,我要去你們家鬼將大人那裡暖和暖和啦!”

說著也不顧翁不順的控訴眼神,盛鈺自顧自回身,徑直進了馬車內部。

簾子落下,車廂外恢複一片平靜。

翁不順眉頭緊皺含著嘴裡的糖,入口倒是甜滋滋的,他不滿道:“怎麼總愛拿小孩子的玩意給我,上次是撥浪鼓,這次又是糖人……”

雖然嘴上不滿,可是他到底還是將口中的糖一直含著,吃的乾乾淨淨隻剩一個光棍。

猶記得第一次見盛鈺的時候,他可沒有如今這般生龍活虎,見人就笑臉相迎。

當時暴食王與懶惰王之間的紛爭越來越大,暴食王起兵宣戰,天下人皆知。在這樣的紛亂的背景下,傅裡鄴攜帶十二鬼將,秘密的遷到易守難攻的某山澗莊子裡。

他們是在前往山莊的路上,撿到了盛鈺。

沒錯,是‘撿’到了他。

那時的盛鈺重傷倒地,一襲紅衣滿是血跡,臟到都分不清哪些是他的衣物,哪些又是他的血。翁不順下車查看,隻見這人虛弱的掏出一塊懶惰王令牌,嘴上還念念有詞:“你好,我叫小玉,正在幫懶惰王打仗。暴食王大軍太生猛,直接把我打飛了,正好降落在這裡,實在是緣分,你能幫我上一點傷藥嗎?等我回懶惰王陣營就將藥錢給你,還可以給你在懶惰王下麵安排一個鬼士的職位,保你以後衣食無憂。”

翁不順:“……”聽起來很像在騙人。

但懶惰王令牌又做不得假,他想再多盤問幾句時,麵前人昂頭就昏了過去,怎麼搖都搖不醒。翁不順無奈,隻得回馬車請示傅裡鄴。

雖說是請示,但翁不順基本上不抱有任何期盼,隻當走個過場。因為這一路上他們遇見太多這樣的人了,甭管活的死的,還是山野匹夫絕世美人,傅裡鄴都絕不可能帶上那些人。

哪知道這一次,翁不順偏偏還真猜錯了。

一回馬車,他就看見自家老大掀開了車簾,盯著盛鈺的臉,盯了很久很久,久到翁不順都覺得離譜的時候,傅裡鄴終於開口:

“留下他。”

而後那段時光,翁不順想起來都頗覺無語。

明明表麵上看起來是個受重傷的明豔內斂美人,怎麼行事滑裡滑頭的,天天在他們的小莊子裡逮鳥抓雞,鬨的莊子雞飛狗跳。

問題是盛鈺搗了後山‘雞窩’後,總會帶出一些奇珍異寶,他自己也是個大方的,每次都將東西分給整個莊子上下的鬼將與鬼士,久而久之大家都真心喜歡他,就愛看他在莊子裡瞎鬨騰。

大家都覺得高興,隻有翁不順不高興。

因為每次盛鈺繳了後山靈獸們的窩點後,總會有靈獸成群結隊的來山莊報複。說來也巧,那些靈獸就像是商量好一般,次次都在翁不順執勤時來報複,次次都是翁不順去禦敵。

雖說都是些小靈獸,不至於傷到他,更不至於傷到莊子裡的任何人,但次數多了,翁不順就特彆不平衡——盛鈺怕不是故意的吧?

要不然怎麼解釋每次都是他執勤的時候,靈獸便烏央烏央的來呢?

終於,在又一次清剿了靈獸群後,翁不順怒火中燒,大發雷霆。

一路火花帶閃電的大步走到盛鈺所在院中,‘啪’的一聲悶響,他將帶血的短刃拍在盛鈺麵前,氣斥道:“如今懶惰王幾番慘敗,坊間傳言過不了一段時間,他就會被暴食王殺死。你的傷早就好了,到底什麼時候才滾?”

本來隻是無心的氣話,翁不順也沒真想讓他滾,誰知道盛鈺聽完沉默了許久。

他麵上的表情,是翁不順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決絕。當時翁不順就覺得事情不妙,自己可能說錯了話。第二天冷靜下來後,他再想要找盛鈺道歉時,推門一看,屋裡空空蕩蕩。

盛鈺竟然不辭而彆。

接連幾個月時間,有許多莊子裡的人自發在附近找他,卻都無功而返。所有人都悶悶不樂,他們覺得盛鈺若去參戰,怕是沒有命能回來。

當時的翁不順同樣心火鬱結,他覺得盛鈺很有可能是被自己激去參戰的。想到這一趟也許會丟掉性命,翁不順就特彆內疚。

再後來,有戰爭消息傳來。

懶惰王慘敗,靈魂印記破碎,當場身隕。

眾人趁著機會趕緊打聽名為‘小玉’的漂亮鬼將,卻怎麼也沒有打聽到,他們更加憂心。

這時候翁不順早已經忍不住,在接連糾結了數天以後,他直接跑到了傅裡鄴麵前,向其請願去懶惰王的領地中尋找盛鈺。

傅裡鄴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問:“滄瀾玉葉當初賜給了你,現在是否還在你的身上?”

翁不順一愣,懵答:“還在。”

傅裡鄴沒有半句解釋,道:“把它給我。”

翁不順立即慌了:“大人,難道我最近做錯了什麼?您為什麼要將它收回?!”

任何一個鬼將、不,任何一個人麵臨這樣的情況,恐怕都會慌到六神無主。

‘滄瀾玉葉’是當年翁不順作為神明投誠時,傅裡鄴賞賜給他的。普天之下隻有這種法寶能修複鬼王破碎的靈魂印記,雖說這種東西對於翁不順來說沒有什麼作用,但將這麼貴重且意義重大的東西賜給翁不順,這就是在變相的給其他鬼將打預防針,意思是他翁不順很重要,傲慢王很看重他,算是奠定了他鬼將的地位。

如今不明不白的要將這榮譽性獎賞收回去,翁不順自然惶恐又抗拒,好在傅裡鄴好像也隻是提了一句,並沒有要強行收回。

相對應的,翁不順想去戰後殘垣尋找盛鈺的事情也暫時擱置下來。

奇怪的是,盛鈺後來自己回到了山莊。

那日山莊裡所有人興高采烈,宛如失而複得的寶物回歸一般,就差張燈結彩辦個喜宴了。

然而前去探望的鬼將與鬼士,甚至是山莊裡的傭人都喜色全失,憂心忡忡的離開。

——盛鈺的狀態很不對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明明盛鈺毫發無損,他整個人卻好像丟掉了半條魂一般。不僅一回來就倒頭昏睡,就連醒了後也日日買醉,閉門不見任何人。仿佛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惶惶不得終日。

翁不順幾次在院落外徘徊,試圖強闖,都被橫空飛出的酒壇子給打了出來。

後來還是傅裡鄴進去了一趟。

兵零乓啷、乒鈴乓啷……

裡頭時不時響起摔杯砸盅之聲,還有花瓶傾倒,水撒了一地的聲音。這種叫人不安的響動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才稍稍平複下來。

翁不順在院落外頭焦躁等著,想進去又害怕被波及。他是真的擔心,擔心兩人爭執起來,他那位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傲慢老大一個不高興,順手把盛鈺給殺了。

這可就沒地方去喊冤了。

有時候一片寂靜才叫人更加恐懼,正是因為人們恐懼未知的事物。

至今翁不順都不知道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隻知道自己一直等在外麵。也就是在屋子裡安靜幾分鐘以後,傅裡鄴就推門而出。

雖然說參與進去可能會被遷怒,但隻是抬頭看一眼,應該不至於被罰吧?

想著,翁不順大著膽子抬頭,瞄了一眼。

咦?大人的衣領好像有些鬆垮?

是方才爭執時被盛鈺扯開的嗎?

傅裡鄴離去不久,‘哐當’一聲,屋門再次被重重推開,盛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陽光中。

他隻穿了裡衣,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嘴唇乾澀,臉色也蒼白的可怕。他死死瞪著傅裡鄴的背影,幾秒鐘後竟然氣血翻湧,低頭輕咳幾聲,嘔出一口鬱結許久的黑血。

還不等翁不順反應過來,盛鈺便已經赤著腳,麵無表情的走到他的麵前。

看見他的第一句話,便是:

“滄瀾玉葉在你的身上?”

回憶至此結束。

翁不順盯著手中的糖棍子,隻是想起盛鈺當時帶血的唇,便覺得渾身汗毛直立。

平時嬉皮笑臉的人一旦不笑,帶給人的威懾力難以用言語來描述。

比起那沾血的唇,當初盛鈺那寒到骨髓裡去的一眼,才更叫翁不順毛骨悚然。

堪稱人生陰影一般,此生難已忘記。

***

馬車內設有奇妙的空間陣法,一掀開簾子,這裡麵是有個極大的廂房。廂房內的案幾上點著熏香,氣味聞起來清新舒適,叫人周身的疲倦瞬間掃空,可以見得車廂主人活的有多精致。

案幾後方設有一處帷幔屏障,帷幔低端無風而動,仔細看,那裡麵還有個書桌。

書桌邊坐著的高傲男人,自然是傅裡鄴。

而書桌周邊竟然還放置著一個格格不入的小藤椅,那裡是設給盛鈺的‘專座’。

盛鈺放緩步伐上前,輕輕的坐在藤椅上。他並沒有就勢向後靠,而是用一種十分彆扭的姿勢將身體像前探,胳膊抻著書桌,手掌拖臉。

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傅裡鄴的真實身份呢?

二十五年前得知了盛冬離的死訊,盛鈺心神震動,深切內疚於自己的救援不及,他很是頹廢了一段時間。那段日子他記憶不深,隻朦朧記得自己天天偷傅裡鄴莊子裡的酒喝。

無論是什麼珍饈酒釀,到了盛鈺的手上,那都是買醉的工具。所有珍貴的酒釀全部兌到一起,他拿缸來喝,將自己喝的醉醺醺還不甘心,他非要把自己喝到人事不省。

終於有一天,也許傅裡鄴發現了莊子裡的酒全部被他換成了白水,那日尤其的震怒,不僅摧毀他設在院子裡的法陣,還一路殺進了他的房間。絲毫不誇張的說,那一天盛鈺發自內心覺得自己死定了,因為傅裡鄴的眼神太恐怖了,恐怖到他當時都不敢抬眼看。

於是他呆呆的抱著酒缸,任由傅裡鄴扒掉了他渾身酒氣的外衣。等到扒裡衣事,盛鈺才遲來的想起掙紮,驚喝一聲:“你乾什麼?!”

“……”傅裡鄴不理會,依然扒他裡衣。

盛鈺嚇壞了,死死的揪緊自己的腰帶,語無倫次大叫:“我偷喝你的酒,是我的不對。但你不能這樣,你就算再看不慣我,再討厭我,也不能這樣羞辱我,好歹我也是、也是……”

傅裡鄴手上的動作頓住,視線冷的像在雪山裡冰凍了萬年的刀子:“你也是什麼?”

盛鈺:“……”好歹我也是貪婪鬼王啊!

盛鈺將這句話吞回嘴巴裡,舌頭動了幾下,小聲說:“好歹我也是懶惰王座下一員大將,我到貪、呸,我到懶惰的領地上,那可都是被人供著當祖宗的。你不能如此欺辱我!”

傅裡鄴語氣冷硬:“你到現一任懶惰王領地上,她會將你供著當祖宗嗎?”

盛鈺:“……”

盛鈺掙紮的更厲害了,與此同時心中還叫囂著濃濃的不甘。說到底是他們鬼王對生死看的太淡,一開始暴食與懶惰起爭端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就連盛冬離幾番慘敗,盛鈺也覺得這件事實屬正常。鬼王死了活,活了死,就算盛冬離死了,一百年後又是響當當的懶惰王。

他是真沒想到,暴食王做事會這樣絕,竟然直接毀掉盛冬離的靈魂印記,在殺死他以後,又推舉了自己的戀人上位,成了新的懶惰王。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隻是因為一時疏忽,至交好友竟然丟失了拿命都要守住的王座。

奇恥大辱,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盛鈺眼圈通紅,遷怒喊道:“你要是實在不喜我在你這莊子裡混吃等死,那你現在鬆手。我將酒錢還你就走,再也不回你這狗屁地方。”

這話不僅沒有緩和下傅裡鄴的怒氣,反倒叫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恐怖。他足足深呼吸好幾下,才收斂了將盛鈺整個人按進酒缸的想法。

不顧盛鈺的掙紮,傅裡鄴猛的抬起他的下巴,強行逼盛鈺與他對視。足足對視好幾秒鐘後,他才緩聲問:“你可聽說過滄瀾玉葉?”

盛鈺愣住,一下子就停止了掙紮。

這個反應已經說明:他不僅聽說過,並且還十分了解這件舉世聞名的法寶。

世間僅有這一物,能修補靈魂印記。

“看來你還沒喝到六魂出走,竟然知道滄瀾玉葉。限你一天時間把自己收拾的乾淨服帖。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像這兩個月一般荒謬度日,就不要怪我像方才一樣,親自動手幫你‘收拾’。”

傅裡鄴麵容冷峻的起身,伸手一揮,衣櫃裡的乾淨衣物便劈頭蓋臉的砸向盛鈺:

“滄瀾玉葉現在在我部下的身上,要是想救懶惰王,你自己憑本事去拿。”

‘鐺’的一聲輕響,喚回盛鈺出走的神智。

抬眸一看,傅裡鄴正坐在書桌邊,將手中的書放回了書桌上,“你在看什麼?”

三足金烏的嘶鳴聲像是罩了一層輕紗,在馬車裡聽,顯得尤為不真切。

盛鈺緩了緩神,笑道:“看你呀。”

傅裡鄴不置可否:“有事直說。”

盛鈺:“……”他倒是想問滄瀾玉葉的下落,然而這些年來,整個莊子像是被人下了封口令一般,他隻知道那法寶應當在某個鬼將身上。

如今他的身份是懶惰王舊部,再去向人打聽滄瀾玉葉目的就太過於明顯,就差在臉上寫著:我來你們這裡盜寶,救我家懶惰王。

盛鈺自然沒有那麼憨,正襟危坐的雙臂交疊,誠心開口:“我這心裡總是忍不住好奇啊。煩了你有幾十年了吧,也不見你願意陪我出來玩。這一天到晚的,每日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我看你這個鬼將當的比傲慢鬼王都要繁忙。這一次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忽然轉性要去小世界?”

“你也知道你天天煩我。”傅裡鄴譴責的看他一眼,倒也沒有避諱他:“有神兵降世,其物可破壞鬼王靈魂印記。這種神兵不應該在鬼怪或者神明的手裡,傲慢王差我前去收繳神兵。”

一聽這話,盛鈺瞬間了然。

這種神兵得虧是降在傲慢王的管轄世界中,要是降在貪婪王管轄的領地,那他逍遙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哪裡還能這樣散漫快活。

盛鈺心中百般僥幸,略有些同情問:“那你準備怎麼個收繳法子,難不成直接搶?這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傅裡鄴冷聲道:“收回你同情的眼神。我並不認為收繳神兵是一件苦差事。”

盛鈺從善如流的拍馬屁說:“是是是,沒有人能比您更敬業,您是最敬業的鬼將,沒有之一。”

傅裡鄴懶得和他計較,說:“神兵隻是通俗的對一種材料進行統稱。那材料是一位神明的本命法寶,自古以來奇珍異寶的孕育都會遏製宿主的實力,那神明實力多年無長進。後來,她索性將那物悄悄附在他丈夫的本命劍上。”

盛鈺感歎:“竟然將自己的本命法寶給彆人用,看來那位神明一定很愛她的夫君。”

傅裡鄴沒有點評,音調平緩而無情道:“聽聞她嫁給丈夫多年無所出,近日一直苦尋生子秘方。正巧百年前我偶然獲得這種類型的秘方,我想這個誘惑她難以拒絕。”

盛鈺一驚:“你是想拿生子秘方換取神兵?可是她會拿自己的本命法寶與你換嗎?”

傅裡鄴冷淡說:“去了才知道。”

馬車搖搖晃晃,一片靜謐。

盛鈺躺回藤椅中,長腿勾著書桌搖搖晃晃,又問:“這女子叫什麼?我對她還真有些好奇。”

傅裡鄴看了一眼他的腿,麵不改色的收回視線:“她已經成親。”

盛鈺腿部動作一下子靜止,半晌才抬頭不可置信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說的好奇,隻不過是在驚奇經曆了腥風血雨的戰爭後,竟然還會有人將自己的法寶無償給彆人用,並且她竟然沒有告訴她的夫君。這不就等於做好事不留名嗎?難道她就不怕有朝一日,丈夫嫌她實力不長進,負心的棄了她麼?我實在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

傅裡鄴垂下眼簾,聲音平靜到發慌:“你沒有愛過人,自然不懂她。”

盛鈺業務能力已經十分熟練,再次從善如流的拍馬屁說:“是是是,你懂,沒有人比你更懂。”隻不過這一次的馬屁好像一不小心拍到了馬腿上,話剛說完,傅裡鄴就已經開始皺眉,趕在他出聲嗬斥之前,盛鈺連忙轉移話題:“所以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回了原點。

傅裡鄴重新拿起書,纖長五指手指翻動書頁。書上文字奇形怪狀,活像一群螞蟻堆積在一起,盛鈺瞄了一眼便開始昏昏欲睡。

就在他趴在案幾上即將睡著時,耳畔響起傅裡鄴低沉好聽的嗓音:“隱娘。”

“她的名字叫做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