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河蚌肯定是累狠了,井珩讓她在陽光房的水池裡安靜地睡覺, 自己回去屋裡, 到烤麵包機邊烤了兩片麵包, 再微波爐煎個雞蛋,簡單地弄了點早餐,吃完後收拾了一下, 又把衣服扔去了洗衣機裡洗。
他把衣服扔進洗衣機後沒多一會,家裡看門的馮大爺臨走前來跟他打招呼。和他沒多說什麼話, 站在門外連門都沒進,就簡單打了個招呼,完事就拿著收拾好的行李走了。
等井珩把洗好的衣服晾起來,尤阿姨又過來和他打招呼。她沒有看門的馮大爺那麼無所謂, 情緒不太高, 臉上也能看出來, 站在門外跟井珩說:“先生, 那我這就走啦。”
在河蚌能完全控製自己的行為,有足夠的靈智能夠隱藏自己的身份之前, 井珩不想他這裡有多餘的人,因為實在說不準會不會惹出什麼麻煩事。心存僥幸,還是不要了。
他能看出來尤阿姨不大想走,但也不留她, 直接說:“麻煩您照顧我那麼久, 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尤阿姨默默悶口氣, 不敢起彆的心, 這便背著包轉身要走了。但剛轉過身來,她頓了頓又轉了回去,看向井珩問:“先生,您真不請彆的人嗎?”
井珩點點頭,“不請,放心吧,如果是辭退的話,我會直接說。”
這話讓尤阿姨心裡更踏實了些,她在這裡乾了不短時間,了解她家老板的為人。雖然她還有彆的難處,但也知道多說無益,井珩一向對人比較冷漠,不愛被人情束縛,沒道理會幫她。
她便不提自己的難處,隻又緩聲道:“您不再請人的話,彆不吃飯,一定要按時吃飯,要不然傷胃。還有那個河蚌,池子裡的水不乾淨了要換,蚌殼也要刷,我都是一天給它刷一次,不然容易臟。河蚌的飼料,在陽光房東北角的櫃子裡,也要定時定量喂,多了不好,臟池水,少了也不行,怕餓著它……”
井珩認真聽完,並把她的話記下來,“好的,我知道了。”
總也還有點舍不得的,尤阿姨還想再嘮叨點什麼,但仔細想想,這麼大個地方,夠養牛能放羊,但說起來,總共也就井珩和河蚌兩個值得她嘮叨兩句。
沒有彆的值得嘮叨便不說了,說多了也是自言自語,不能真進彆人的耳朵不說,可能還招人煩,然後她衝井珩笑笑,背著行李包轉身往大門上去,這就走了。
徒步走了一段路,出院子的大門,再往大馬路上走去,找到離井珩家最近的一個公交站台,在站台裡的鋼麵長凳上坐下來。
坐下來喘口氣,尤阿姨從兜裡摸出幾枚硬幣,同時也摸出手機。手機解鎖屏幕打開,她給自己在霧城唯一的親人——蕭雨芹打電話。第一個電話那頭沒人接,她又打了第二個。
要是工作日,第一個電話打出去沒人接,她不會再打第二個,因為怕影響到蕭雨芹上課,畢竟蕭雨芹現在還是個大三的學生,可能在上課。但今天是周六,學校放假,她沒那麼多顧慮。
而第二個電話也是響到快結束,才被那頭的人接起來。電話接通後,聽筒裡傳來蕭雨芹的聲音,帶著極重的鼻音,一聽就還在睡覺呢,被吵醒了語氣不是很好,“喂?”
“芹……”剛出口話的被尤阿姨又憋了回去,然後她換掉稱呼,“小雨啊,媽媽放假啦,過去你那裡住段時間好不好啊?正好可以照顧你。”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才又傳來蕭雨芹鼻音很重的聲音,“什麼?”
尤阿姨看著馬路上車輛奔流,重複陳述,“媽媽放假啦,想去你那裡住幾天啊。”
蕭雨芹這會已經清醒大半了,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頭發,不理解道:“不是,突然放假乾什麼呀?不是乾得好好的嘛,你還說這周跟井老師說一聲,讓我去你那玩兩天的呢。”
尤阿姨自撐氣氛乾笑著,有點低聲下氣,“井先生突然就給放假了,我也不知道啊,對不起啊,小雨,媽媽也不是故意要讓你失望的。”
她失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是有點期望就被澆冷水,明明很簡單的事卻弄得很難。蕭雨芹靠著靠枕低著頭,深深吸口氣,聲音低下來,“沒事的,以後再說吧,反正還有機會。”
尤阿姨鬆了口氣,心說她家芹芹就是大度懂事啊,性格溫柔脾氣好,從小到大都是個文雅的小淑女,比她這個當媽的不知道強多少。
不低聲下氣了,她語氣輕鬆起來,對著手機說:“你把住址發給媽媽呀,媽媽坐公交車過去,順便買點菜,中午還能給你做頓好吃的。”
這話沒得到回應,電話那邊隱隱傳來兩聲叩門的聲音,然後便聽蕭雨芹說:“媽媽,我先掛了啊,室友找我。”
尤阿姨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被掐斷了。她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看,通話界麵已經沒有了。她不知道蕭雨芹租的房子在哪,蕭雨芹沒告訴過她,所以她不能隨便上公交車,便隻能等著。
等了一會,收到蕭雨芹發過來的微信,對她說:【我和同學合租的不方便,媽媽你彆過來了吧,要不先開酒店住一下?】
尤阿姨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文字,懸高的太陽光線熾烈,照在她大半張臉上,烤燙皮膚,心裡卻隱隱生出些涼意。這又不是一天兩天,在夢城這種地方住酒店,她住得起嗎?
她吸口氣,給蕭雨芹回信息:【芹芹,不是合租了一套嗎?你不是一個人住一間嗎?我過去擠一擠好了,哪怕一米五的床,也夠我們母女倆睡的呀。】
蕭雨芹:【真不方便啊[委屈]】
尤阿姨捏著手機打字,打了很多,足足兩三行,但最後還是全刪了,又換了一行:【好的,不方便的話,那媽媽不過去了。】
回完後按掉手機,塞回口袋裡,尤阿姨抬眼看向馬路,陽光刺得她眯眼,額頭已經熱出了汗。她不抬手擦,就這麼眯眼看著馬路上的車流,指尖生涼——
這個城市這麼大,她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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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後送走馮大爺和尤阿姨,井珩這不算小的地盤上,便隻剩下他和大河蚌。
河蚌從早上天亮開始就在水裡睡覺,井珩不去打擾她,他也習慣於這樣的安靜,躲進書房裡看看航天相關的新聞報道,再看看書,倒也沒覺得枯燥。
井珩科研能力滿點,發明創造能力滿點,顏值也滿點,但身上的短板也不是沒有。他不是很會過生活,沒有了保姆尤阿姨,這便都湊合了,隻要不餓著就行。
中午通過訂外賣吃了午飯,小憩片刻,下午便還是躲在書房不出來。一直躲到下午三點鐘,接到了王老教授的電話,開口就對他說:“井老師,老馮怎麼不在了?你快給我開門呀。”
井珩一聽這話,出書房門到門口,看了看門邊院子大門的監視屏,果然看到王老教授站在他家院子大門外,正在樹底下躲太陽呢。
他直接點了開門鍵,對著手機說:“開了,進來吧。”
監視屏裡,王老教授掛了手機塞兜裡,進門消失在畫麵中。井珩按下按鍵把院子大門關上,又伸手把麵前的房子大門打開。自己回去倒了杯水,等了一會,便把王老教授等來了。
王老教授進門就嘮叨,“這天,到底入秋不入球,熱得起火。”
井珩把倒好的水端給他,“這麼熱的天,你怎麼會過來?”
王老教授笑起來,先端起杯子喝了水,降了些體內的熱氣才接話,“我來看看大河蚌,這麼個神奇寶貝,我不得見識見識?”
說著轉頭四下看看,“她人呢?”
井珩邁開步子往沙發上坐過去,隨便撿本書放手裡翻,“昨晚練了一夜走路,應該是練累了,在水池裡睡覺呢。”
王老教授倒他旁邊坐下,放下水杯看著他,“練走路?”
井珩不多費口舌跟他描述解釋,直接把手機拿過來,解鎖點開監控視頻,放到他麵前,“都錄下來了,有興趣你就看看。”
王老教授當然有興趣,接過手機把視頻都翻了翻,大致看完了,他“嘖”了一串聲音出來,看向井珩說:“你對學生嚴也就算了,怎麼對個妖精也這麼嚴?不讓人睡覺逼人練走路,你看看被你逼的,都哭了。”
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暫停放大的畫麵,問井珩:“這是不是哭了用袖子擦眼淚呢?”
井珩有點無語地看著王老教授,心想他在這瞎心疼瞎護什麼呢?搞得真跟親爺爺一樣,還不拿自己當外人了。不過他沒說出來,而是正經解釋道:“我睡著了,她自己練的。”
王老教授不相信,“你把你的研究生逼哭也不是一兩回了。”
井珩:“……”
能不能把他想得善良一點??
王老教授看他不說話,隻當他默認了,又正兒八經說:“那雖是妖精,也是小姑娘,看著是成年人,實際連路都不會走呢,再給人逼出好歹來……”
井珩:“……”
算了,他就是鐵麵井教授,他也不洗白了。
王老教授教育完了井珩,往陽光房方向看一眼,又收回目光來看向井珩,好奇地問他:“探底了嘛,什麼情況啊?這個河蚌。”
井珩眼神飄到他身上,“你不是說你不好奇的嗎?”
王老教授被他堵得語塞,半天吐出來一句:“知不知道尊老愛幼?”
跟這小老頭兒做朋友,也隻能尊老愛幼了,井珩不再堵他,直接說:“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能聽懂點簡單的話,能說出來的話更簡單,發音還不準,走路昨晚剛學。”
王老教授聽懂了,“還真一剛化形的妖,靈識淺得像三歲小孩兒?”
井珩點點頭,“對。”
王老教授樂起來,“那這還真有得養了。”
井珩看他,“你高興什麼?”
王老教授繼續樂,“我看你養三歲小孩兒,我當然高興啊,這世界上就沒有能難倒你井老師的難題,小孩兒肯定也養得好。”
井珩閉氣合了合眼,“謝謝您的肯定。”
王老教授直接笑起來,“不客氣不客氣。”
自樂自地笑一陣,笑聲停了,笑意還在嘴角上掛著,王老教授又風風火火地拉井珩起來,對他說:“對了,走走走,趁河蚌還沒醒,我們逛超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