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情又都回到了正軌上。
除了本丸中日漸減少的空房間,仿佛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過。
本丸的主人在幾天前的淩晨匆匆的離開了一趟,卻又在當天晚上回來了,甚至在離開前,千葉甚至特意給當天作為近侍的壓切長穀部交代了自己的去向。
這件事似乎給了打刀一個不輕的驚嚇。
姑且不提這一舉動代表著什麼更深的意味,起碼審神者不再像之前一樣動輒悄無聲息的失蹤,就是一種明顯的進步了。
壓切長穀部大概也沒想到千葉會在出門前特意交代自己的行蹤——介於整個本丸都屬於審神者,而審神者本就擁有任性的權力,身為主公,做什麼自然不需要向臣屬們彙報。
更何況,千葉並不是什麼沒有自保之力的小孩子,單從武力值來看,千葉甚至勝過了本丸的大部分刀劍。
當時是在淩晨,正在自己房間熟睡的壓切長穀部突然驚醒,還沒能摸上自己的本體刀,睜眼就看到裹挾著一身寒意的審神者站在房門邊,言簡意賅的交代了自己的行蹤去向,便又踏著寒露匆匆離去了。
徒留一身睡衣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壓切長穀部擁著被子坐在床上,對著空氣裡殘留著的審神者的氣息完全沒了睡意……
不是幻覺也不是夢…是真的審神者來過了。
整個後半夜都沒能睡好的壓切長穀部,第二天頂著一張掛著黑眼圈的臉,神思恍惚的出現在了餐廳裡。
正在宣讀當天的出陣名單燭台切光忠瞟到小夥伴憔悴的臉色,聲音頓了頓,臨時把壓切長穀部的名字換成了龜甲貞宗。
送走了出陣的隊伍,燭台切光忠和壓切長穀部前往起居室處理當天的時政公文,起居室裡一如既往的安靜,燭台切光忠一邊整理文件,一邊用餘光看著壓切長穀部。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這樣子可不多見。”直到桌案上能處理的東西已經全部處理乾淨以後,燭台切光忠問道:“審神者今天似乎又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你是在為這件事擔憂嗎?”燭台切光忠歎息道。
“今天淩晨…”壓切長穀部抿了抿唇,語氣複雜的說道:“主上突然來到了我房間裡,告知我臨時有事要出去一趟,快則一天慢則三四天就會回返,沒什麼危險,讓我不要擔心。”
燭台切光忠愣了一下,他摩挲著手裡的公文,組織了下語言,目光在空氣裡遊離了一瞬,又落回了公文上。
“在…之後,我本來已經不抱什麼期待了…”
安排本丸當天的各項工作,這些事情壓切長穀部和燭台切光忠已經做的相當熟練了,就現在來說,就算是在脫離審神者的情況下,整個本丸也能有條不紊的運轉下去。
這種奇異的狀況建立在千葉對於刀劍的信任和刻意培養上,而不能否認的是,兩個付喪神之所以能這樣快速的成長起來,很大一部分要歸咎於千葉長時間以來神出鬼沒的行蹤。
有之前晝伏夜出的一個多月,到後來莫名始終一度連契約都差點斷掉的情況作為鋪墊,本丸裡的付喪神們幾乎都已經接受了‘審神者會突然莫名失蹤’這個設定。
這樣在出行之前特意告知的舉動,似乎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儘管付喪神們會為千葉的安危感到擔心,也不讚同千葉以身犯險卻不願刀劍陪同的舉動——這不但代表著千葉會遇到刀劍們無法保護的危險境地,更代表著一種隔閡,仿佛一條看不到的界限,悄無聲息的橫在了雙方之間。
寄托於刀劍之上的付喪神,無時無刻不渴望著更加接近主人的付喪神,那種與生俱來的天性一般的渴求,卻隻能在審神者劃下的界限之前躊躇止步。
他們被拒絕了。
審神者或許很溫柔,在那種一視同仁的溫柔背後,他們所逐漸察覺到的隻有責任和修養所帶來的距離感。
‘或許任期到了以後,他們就要換一個新的主人了。’甚至會有那樣苦中作樂的想法:‘到時候大概不能麵帶微笑心平氣和的告彆吧。’
而現實情況就是這樣,時之政府和大部分審神者所簽訂的條約都是以五年為期,時間到了以後,隻有少部分的審神者會選擇繼續續約,而願意長久留下來的審神者更是太少太少了。
五年時間,對於生命漫長到近乎永恒的付喪神來說隻是很短很短的時間,但是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卻已經占據了他們生命的一個階段了。
這樣與世隔絕,幾乎脫離了現世社會的五年時間過去後,有多少審神者能耐得住這樣的寂寞,繼續留守在幾乎看不到儘頭的曆史當中呢?
分彆是從最初結緣就已經定下的結局。
短時間內或許不能反應過來,但是來到本丸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們分辨這件事情了。
“主上想要離開…是很正常的想法吧。”壓切長穀部看著窗外,平靜的說到。
在沒有見到其他本丸之前的壓切長穀部,並不覺得千葉管理下本丸的運轉模式有什麼不對,甚至為這樣一段被信任的、穩定的關係而感到暗自欣喜。
直到千葉失蹤,仍舊維持著本丸日常的兩個付喪神才從三日月宗近口中得知某些隱約不明的提示。千葉所教授他和燭台切光忠的,並不是一個正常的本丸中的付喪神所需要學習的東西。
刀劍隻需要戰鬥就可以了,千葉卻要他們有自己的思想,去維護整個本丸。
“所以儘管真相和你們猜測的不一樣,這位大人倒真的是非常溫柔的人。”那時候的三日月宗近坐在走廊上,傍晚的陽光照映在他的綴了月紋的眼中,帶著點淡漠而憐憫的笑意:“大概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下,所以才在發現吾等付喪神對主君的依戀後,漸漸地退出吾等的生活。”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計劃,不過按照這位大人的做法來看,是在為以後的退場做鋪墊吧。”
“三日月殿…為什麼這麼說。”
“唔,長穀部君完全沒有看出來嗎。”三日月宗近坐在一片殷紅的斜陽裡,聲音淡的像是要融進風裡:“審神者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倒是燭台切先生對此完全不覺得驚訝。”三日月宗近饒有興趣的說到:“是已經得到什麼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