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在每一個夢境裡熟悉的死去的身影,輕柔模糊的聲音像是從玻璃上劃過的潮濕的手,以至於夢裡的人麵孔也是模糊的,像是隔著大雨遠遠的觀望對方,而每次從夢中醒過來,卻都能摸到枕畔頸側濕漉漉的淚痕。
哪怕看不清,他也知道那個熟悉到無法忘卻的身影是誰。
“我阻止了宗治,但我卻阻止不了自己。”阿朔喃喃的說道:“改變的機會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樣下去,過往被改變到什麼程度才能彌補所有的遺憾呢。”
他可以回到不久之前阻止宗治死去,卻不能一次又一次阻止宗治放棄改變曆史複活愛人,像是陷入時間的悖論裡,沉溺在過往裡渡過後半生。
“我的本丸裡沒有小夜和宗三左文字,千葉君的本丸裡有這兩振刀劍又是相熟的人,所以想要拜托你照顧江雪了。”
千葉沒有答應,看向了阿朔身後的付喪神。
瘦削寡言的付喪神仍舊是低垂著眉眼,嘴角緊抿著,嚴肅而沉靜的模樣,看起來對自己未來的歸屬並不十分在意。
隻是原本攏在手腕中的佛珠被他不小心掐斷了,打磨的光滑的數珠落得滿地都是,唯獨手中還握著半截斷裂的絲線。
“你是怎麼想的?”
千葉突然對著話題的主角問道。
江雪左文字抿緊了唇,有些下彎的嘴角顯得有些不愉,這是他一貫以來的表情,此時也沒有多出些憤怒失落的情緒出來。
光影明媚的湖堤上,飛揚的柳絮落在這高挑瘦削的付喪神的身上,讓他看起來無端像是一尊沉默的佛像。
他是怎麼想的,大概並不重要。
在被攜帶著一同前往千葉的本丸之前,江雪左文字便有了些淺淺的預感,預感此行會發生些什麼。
江雪左文字穿上出陣服,配上了本體刀,一如以往的整理好審神者的衣服,隨著審神者一起出了門。
從一開始,江雪左文字就是宗治挑選出來給予阿朔暫時的寄托物。性格沉默包容,有身為長兄的經曆,也算是擅長照顧小孩子,對於阿朔這個主殿來說是個非常適合的移情對象。
對於自己的審神者的過往,江雪左文字隱約是有些了解的,儘管這些了解也隻是宗治透漏給他的可知範圍內的東西,但是不能阻礙江雪左文字從中推斷出些許真相。
最開始也有些淡淡的欣喜,作為特意被挑選用於陪侍主君的刀劍,無論從哪方麵都是受到寵愛的證明。並且作為審神者的主君性格溫和純善,並不喜歡爭執征伐,不會有誰會更加適合身為江雪左文字那與生俱來的天性的本丸了。
有些事情,確是後來才知道的。
例如為什麼長期以來作為近侍隨侍審神者的是他江雪左文字而非粟田口的一期一振,除了自己來的早一些,大概是因為左文字更加容易控製。從本身來說,作為一個長兄形象的影子存在於本丸,隨侍在審神者左右,一期一振本身具有更大的優勢,但是問題就出在粟田口龐大的成員人口上。
短刀和脅差的鍛造消耗資源都非常少,是每個審神者早期鍛刀時經常會鍛出的刀劍,而粟田口這一派便占據了短刀和脅差的大部分成員。
而隨著粟田口的成員一個接一個的來到本丸,本應該出現在各個本丸建立初期的宗三左文字小夜左文字卻遲遲不見身影,江雪左文字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好好享受主殿給予的偏愛就夠了。”
時常前往本丸的宗治看著佛刀下彎的嘴角,低聲笑了出來,聲音裡帶著若有若無的脈脈溫情。
作為被挑選出來的寄情物,付喪神不需要其他事情來占據目光分散心神,專心致誌的侍奉自己的審神者,就足夠了。
本丸裡不需要,也永遠不會出現另外兩振左文字。
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江雪左文字卻奇異的沒有極端憤怒的情緒,或許是因為他眼看著小小的主殿慢慢的在他身邊長成少年模樣,又或許是已然習慣了這樣沉默的照顧和看護,佛刀沒有做,也沒有多問什麼。
人類的生命太短了,對於刀劍來說短到不值得一提,而刀劍卻擁有漫長的時間等待相聚和重逢,大抵是性格通達淡漠,江雪左文字最終選擇的放下介懷陪伴著審神者。
而現在,江雪左文字驚覺阿朔已經不是很多年前瘦小蒼白的孩子了。
少年眉目間熟悉的飛揚神采在短短的時間內消磨不見,看向他時,疲憊的臉上卻多了一些淡淡的悲傷和溫柔,依稀有了幾分當年宗治的影子。
“我想把你托付給千葉君,你願意在我離開以後留在這個本丸裡,和千葉君締結契約嗎?”
“千葉君本丸裡的小夜左文字和宗三左文字至今沒有兄長,你願意留下來照顧他們嗎?”
江雪左文字抿著唇,斜長的眉慢慢的擰在了一起。
“那麼殿下您呢?”
“我?”
“阿雪,我要離開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