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結】(2 / 2)

他太懦弱。

他明明不想的,但還是那樣做了。

聞恬忍著眼淚,哽咽說:“你變化太、太大了,名字還不一樣,所以我才……但我真的沒有忘,我一直記得。”

“對、對不起……”

“我現在知道了,你找了我很久。”

江璟像尊雕塑般一動不動,胸腔起伏緩慢,仿佛連呼吸都沒有。

他一點、一點轉過身,每一個幅度都如同電影中的慢動作,然後他垂眼,看到聞恬澄澈清淩的眼睛,沒有一絲說謊的痕跡。

“真的,沒忘?”沉悶的空間裡,他聽到自己這麼問了一句。

聞恬點頭,然後怕江璟看不到似的,又說:“真的,我後來其實,回去過幾趟,但都沒見到你。”

江璟艱澀吞咽了下,聲音如同嘴唇一樣乾裂:“你剛走那一年我去過墨斯星很多次,每次都找不到人,後來就沒去了。”

聞恬蔫蔫“哦”了聲,有點失落地小聲說:“那我們錯過了……”

“既然你一直記得我,”江璟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唇,“那你喜歡我嗎,還是就把我當朋友。”

聞恬倏地一怔,幾乎是瞬間睜圓了眼睛。

江璟一直盯著他,“我記得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你呢,因為什麼。”

聞恬眼睫直顫,在江璟不停逼問下,艱難地蹦著字:“朋、朋友,因為當時我隻有你一個同齡朋友。”

江璟動了下嘴唇,難以形容心情,但又覺得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現在已經很滿足了,不能貪心。

正要說自己知道了,就聽聞恬含糊囫圇地說:“但那是你作為燕沉。”

江璟微怔。

“現在你是江璟。”聞恬很努力讓自己不打磕巴地說完話,“幫我的人很少,所以我一直都記得很清,除了小時候的周婆婆,隻有你一次次幫我。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也很依賴你了。”

這是他能說出的,最直白的話了。

江璟手臂僵得發麻,會議室裡寂靜得毫無聲息,他的臉隱在半昏半昧的交界線中。

“我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一開口,他聲音都啞如未打磨過的砂紙,“喜歡還是不喜歡?”

聞恬臉蛋泛出紅,十個手指頭都蜷緊,緊張道:“喜、喜歡……”

“那我們現在,是在一起了?”

聞恬腦袋有點暈,很困難地“嗯”了聲。

江璟的欲望一直很淺薄,在聞恬之前,他沒什麼特彆想要的,也沒什麼特彆在意的。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得償所願是這樣子的。

激動、欣喜、不知所措。

以至於他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話。

聞恬捏著點衣角,小而漂亮的臉上泛著潮紅,有點不解地:“您、您怎麼不說話了?”

江璟寂靜了很久很久,才輕輕滑動了下喉頭,緩而慢地低聲道:“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吃醋了。”

聞恬像是不認識這兩個字似的,“吃醋?”

江璟垂眼看他,冷又淡的嗓音聽不出情緒:“你寧肯把那杯喝的送給那個員工,也不給我。”

話題轉換太快了,聞恬反應了幾分鐘才想起這回事。

江璟適時出聲道:“想起來了?”

饒是聞恬再遲鈍,也意識到什麼,磕磕巴巴說:“不,不是,我是看他太、太累了,臉色有點差,好像快暈了的樣子,所以才給他喝,我本來就是買、買給您喝的。”

“我臉色也很差,也工作了很久,你看不到我,隻能看到他。”

聞恬看了看麵前矜莊沉穩毫無倦色的一張臉,都不知道怎麼對付這樣無理取鬨的江璟才好,隻能磕磕巴巴說:“您有點兒,有點兒……小肚雞腸了。”

“是,我是小肚雞腸。”

江璟似乎輕笑了聲,像是要表明他到底有多小肚雞腸,寬燥的大手托了托聞恬的腰,啞聲道:“……我喝不到,隻能喝點彆的了。”

第63章、甜O害臊 寶寶

黏悶昏暗的會議室。

遮光簾緊拉, 本來空無一物的純毛地毯,扔著浸出濕汗的衣物, 白色短袖、短褲。

聞恬軟乎乎的,腰柔軟下塌,嘴唇飽爛腫脹,雪白身上渾身濕塌塌水裡撈出來一般,他虛軟無力地趴在江璟肩窩,兩條細滑白膩的長腿沿漆黑長桌翹在江璟硬韌腰腹兩側。

腳上還穿著那雙白鞋短棉襪, 鞋麵、紅彤彤的膝蓋、勻稱小腿,都黏了點水。

江璟抱著哭得一點都不含糊的聞恬,湊在他耳邊,啞聲說:“寶寶, 你腿好白……”

不知怎麼, 聞恬像被咬住的羔羊般突然抖了一下, 他舔唇, 手指不輕不重扯了扯江璟的頭發,含糊地哼:“彆那麼,叫我。”

“不能叫什麼, ”不顧聞恬細密發抖的眼睫, 江璟在細小的抽泣聲中, 像是故意為之,貼著他滾紅耳廓:“寶寶?”

兩個字簡直像是性能絕好的蒸爐,蒸得聞恬小臉瞬間紅撲撲的,他含著點羞憤欲絕,用掬起汪水的眼睛覷了眼江璟, 咬唇心想。

江璟進入角色的時間,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他習慣於萬事循序漸進, 所有事在適當的時候再進行改變,稍微過快的發展都會讓他心驚膽戰,龜縮回自己安全的殼裡。

所以他聽到那聲稱呼,下意識就想逃避,但江璟似乎看穿了他,拎著他的脖子不讓他縮,一遍遍叫,逼著他聽。

“寶寶,放鬆……”江璟似乎有點難耐,呼吸急促道。

聞恬好乖好聽話,下意識就照做了,但下一秒重重哆嗦了下,嗚咽著哭出聲。

他實在不行了,用沁著香汗的兩隻手臂攀上江璟,嫣紅微爛的嘴唇主動親了親江璟,軟著聲懇求:“我、我沒有力氣了,先算了,好,好嗎?”

……

一小時後。

前台聽見電梯滴一聲,兩個長相吸睛的人從裡麵走出來。

本來值夜班值得昏昏欲睡的前台,砰地一下站起來,在高大男人目光掃過來時,忙不迭道:“上將,慢,慢走……”

江璟不輕不淡頷首嗯了聲,和香得饞人的omega一起離開了公司。

前台靈魂出竅般訥訥呆了一秒,緊接著眼睛像被黏了膠水般,追著兩人的背影看過去。

雖然很不禮貌,但是,但是他看到的東西有點過於勁爆了,不想看都不行。

江璟身邊的人身上裹著不屬於自己的大號衣服,渾身透白,膩得猶如攪稠出鍋的牛乳,他兩條腿還是挺長的,又白,此時鞋跟往上,小腿肚、膝窩,都還有著凝出未散的紅暈。

他緊緊揪著江璟的衣角,好像不這樣,就不會走路一樣。

平時彆人碰一下都要擰眉的江璟,一言不發地任由他抓,還時不時扭頭看他,扶一下他腦袋讓他認真看路。

“這世界變得我好陌生……”前台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

江璟的懸浮車就停在外麵。

他擰動後車門,目光從身邊蔫頭耷腦的聞恬一掃而過,低聲說:“坐後座,比較軟一點。”

聞恬低著腦袋沒動。

江璟頓了下,注意到聞恬臉色有點不自然,覆下堅實寬闊的上半身,眼睛折出的視線直視他,“寶寶,怎麼了?”

聞恬這時候已經管不上江璟叫他什麼了,好像有一件更令人羞恥的事把這個稱呼帶來的不適應壓了下去,他盯著自己鞋尖,坦然嗯了聲應下稱呼,然後說:“有點兒,難受。”

“哪裡難受?”

聞恬臉燒得厲害,連抬眼看江璟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臊得靈魂都要脫出身體了,他耷拉著腦袋,咕噥道:“您弄,弄的……流、流出來了。”

話一說出口,得到的就是長達十秒的沉默。

聞恬被這寂靜的氛圍折磨得快瘋,每一秒都像是一把刀子往他身上割,他終於忍不住,抬頭覷了眼江璟,而後觸電般倏地收回。

他看到江璟暗如墨潭的眼睛。

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了,況且聞恬這個時候還格外敏感,自然知道江璟這個反應意味著什麼。

可是,他明明什麼都沒做……

聞恬實在很怕,繃著小腿一動不敢動。

江璟深呼一口氣,牙齒間靠得極近,以至於聲音悶在其中又沉又重:“以後這種話彆說。先上去,弄臟了沒什麼,明天處理。”

聞恬臉蛋充盈著血色,他說出話來也有點後悔,但考慮到什麼,又結結巴巴說:“是您、您處理嗎?”

江璟一般不親自開車,所以每天早早就會有司機過來,啟動車子送江璟去公司,如果讓司機看到,那他也不用做人了,早早投胎比較好。

像是知道他腦袋瓜裡想什麼,江璟挑下眉,“是我,明天我不會讓司機來,能上車了?”

“能、能了。”

聞恬臉蛋通紅,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蜷進後座,江璟慢他半步上了駕駛座。

江璟開車很穩,也不會顛簸,聞恬在車上就睡了一覺,但回到公寓樓他依舊困得睜不開眼。

他草草洗了下澡回房睡覺,都沒力氣和江璟說話,所以他不知道在自己轉身走回自己房間時,江璟在背後若有所思地想了會什麼-

溫塵的事暫且告了一段落,正式抓捕他前,還得等楚院長把反催眠裝置研究出來。

這裡頭讓聞恬比較意外的是,尤安主動聯係了江璟,提出會幫忙抓溫塵,他是他們目前知道的最熟悉芯片的人,如果有他幫忙,反催眠裝置會以更快速度研究出來,所以江璟同意了。

這是好事,聞恬沒有多想,讓他苦惱的是彆的事。

聞恬不知道怎麼形容,他感覺最近江璟有點兒混了。

仗著確認了關係,每在做那檔子事的時候,都會趁他神誌不清哄著他應下各種事。

而每當他想裝作忘了或者乾脆糊弄過去的時候,江璟都會來找他對峙。

就比如現在,聞恬被高大男人抬著下巴,躲也躲不掉地看著江璟,聽他說:“寶寶,昨天不是答應我,以後都會和我睡?”

聞恬那張容易羞紅的臉蛋不負眾望地紅了,他不知道江璟怎麼變得那麼急,自己快被他搞瘋了,“那,那是您趁我,不清醒的時候逼我說的,不算數。”

江璟抬眉,不疾不徐道:“怎麼不算數,都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你要是撒謊,以後在我這裡就沒有信譽了。”

聞恬被堵得蜷了蜷手指,但還是紅著臉堅持:“反,反正,不行。”

“你讓我聽聽理由。”

聞恬下巴抬得有點累了,乾脆把整張臉蛋的重量都壓在江璟手上,含含糊糊地說:“我們得給對方留點兒,空間,不能一直黏、黏在一起。”

江璟盯著自己兩指間軟滑的臉蛋,那張臉表情困頓,眼皮闔了一下、又掙紮著睜開,眼神空濛。

喉結緩慢滾了滾,江璟嘴唇動了一下,“我沒見過哪對情侶要留空間的,都巴不得全天在一起,況且我們哪裡黏?”

被情侶兩字刺了下,那張小臉又熱了點,像某種聲控加熱器,說出固定詞彙,就能讓他燥熱升溫。

聞恬刻意忽略前半句話,略帶控訴的,結巴道:“怎、怎麼不黏了?”

這幾天上學江璟都堅持要送他,放學了也早早在校門口等著,吃飯也都在一起,分開時間都超不過十小時。

對聞恬來說是有點黏了。

聞恬仰起了點頭,“時間不早了,您快回自己房間吧。”

逐客令下完,趁江璟發愣間隙,聞恬說了句晚安就爭分奪秒關上了門。

然後靠在門口豎起耳朵,聽到門外安靜了一會兒,響起遠去的腳步聲,聞恬這才往床上走。

臉上的熱度還遲遲不退,聞恬窩在被窩裡,感覺熱得怎麼也睡不著。

暴雨就是這個時候下起來的。

外麵雷雨陣陣,驚雷劈開兩半天地,房間裡霎時亮如白晝。

江璟從浴室裡出來,目光一掃,就看到自己床上鼓起一坨。

聞恬抱著蓬鬆發軟的枕頭,要顫不顫窩在床上,身上蓋著他蓋過無數次幾乎都沾上他體味的被子,床單被他蹭出無數道淩亂的皺褶。

聽到開門聲,聞恬從被窩裡探出腦袋,用悶出潮紅的臉,軟軟悶悶朝江璟叫了聲:“上、上將。”

江璟捏著門把的手緊得鼓起青色經絡,淡定站在原地,不說話。

聞恬看江璟遲遲不走過來,本來想下床走到他麵前,一隻柔白細直的腿剛踩到地麵,小腿肚繃直,轟隆隆的雷聲驟然咆哮了一聲,猶如凶獸般把聞恬驅逐回了床上。

聞恬瑟瑟縮在床上,小臉慘白而驚惶。

江璟總算有了反應,關住浴室門,踏步坐到床邊,安撫般拍了拍聞恬的背,“彆怕,我去把客廳的窗戶關了。”

眼見江璟要起身走,聞恬立刻揪住他衣角,像抓著海上唯一浮木似的,顫聲道:“不,不用關了,我們睡覺吧。”

江璟動作頓了下,明明知道聞恬是因為害怕才這樣,但他還是趁機說:“不太好,你剛剛說了,我們要給對方留空間,在這待一會,就回去睡覺?”

語氣體貼入微。

雷聲轟響不停,聞恬都快哭了,漲紅著臉結巴說:“不、不要,我覺得您說的有道理,情侶不會這樣的,我今晚和、和您睡……”

江璟覺得此刻自己應該和一頭饑腸轆轆的餓狗差不多,嗅著前麵的肉香,幾乎要克製不住自己叫囂的食欲,他垂下眼,啞聲問:“以後都是,還是就今晚?”

“以、以後都是。”

雄性的氣味裹著沐浴露清潤的香味襲來,空氣中還有點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放出的信息素味,聞恬鼻尖聞著,顫抖不止的肩膀緩了緩。

他現在像隻紮入陷阱的羊羔,獵人說什麼,他都嗚咽著答應。

江璟斂了斂目光,抱起小小顫抖的一團,欲把他抱回另一個房間,“還是算了,你總說謊,我尊重你的意願,我們不要黏太緊。”

“我沒、沒說謊!我真的,真的以後都跟您睡,這次是真的。”

江璟把他放下來,低聲說:“你昨天也這麼保證的。”

聞恬羞得煙都要從腦袋鑽出,磕磕巴巴解釋:“昨天那是您騙來的,今、今天……”

話還說完,又是一道雷聲,乍然點亮房間。

聞恬快嚇懵了,哆哆嗦嗦鑽進江璟寬闊硬厚的懷裡,軟若豆腐的手臂環住他的腰,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江璟身上。

這是放在以前,聞恬絕對不會做出的動作。

因為害怕,前所未有的主動。

江璟滾了下喉嚨,感覺自己有點要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江璟:雷大神好人一胎生八個

第64章、甜O擔心 金屋藏嬌

聞恬黏著江璟睡了一晚, 雷聲直到半夜才停下來,那時聞恬才勉強睡著, 他好歹是睡著了,江璟就有點煎熬,全程沒怎麼動過,甚至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脖頸出了點汗。

天微微一亮,江璟就輕輕坐起來, 儘量克製住聲音,去外麵的浴室洗了個澡。

外麵雨還在下,暴雨茫茫,房簷上的雨線接連不斷。

江璟從浴室出來, 寬闊高壯的身上套了件薄款襯衫, 蒸騰出的水珠從脖頸落到肌理流暢的腰腹。

他掏出通訊器, 給某個聯絡人發了條短信-

等下來的時候彆按門鈴, 到了發信息。

嗖地一下,那邊回複了消息-

你金屋藏嬌了還是怎麼,按個門鈴都不行, 你作風什麼時候那麼亂了?

江璟抬了下眼皮, 麵色平靜地把楚院長拉進黑名單, 行雲流水像是乾過很多遍。

過了半小時,楚院長熟練地拿出備用機,給江璟發了條短信,幾秒後江璟開了門。

“脫鞋。”江璟朝他道。

楚院長托了托眼鏡,對上表情淡淡的江璟, 剛要邁進去的腳又收回來, 認命地把沾滿泥濘的皮鞋脫下來換成拖鞋。

換完, 楚院長如臨自家似的,不用招待就自己坐到了沙發,把一遝厚厚的牛皮袋放到茶幾上。

“本來最快也要下個月才能研究出來,那個尤安幫了不少忙,時間就提前了。”

江璟嗯了聲,翻過牛皮袋看了眼裡麵,都是拇指大小的芯片,他拿出一塊,緩聲道:“這個怎麼用?”

楚院長又習慣性拿起桌上江璟提前給他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才老神在在說:“方法都一樣,給你的手下注入到手臂就行,權限我都開了。”

“注入了就不會再受催眠芯片的影響?”

“不排除有其他可能。”楚院長沒把話說絕,“但一般不會出現意外,除非你倒黴鬼上身,非自然因素不可控。”

江璟:“……”

楚院長聳了下肩,說:“對了,我聽說你後天要去抓溫塵?我先警告你,他手底下的人大多是A區的,要錢不要命的亡徒,你打他不會很輕鬆。”

不止是不會很輕鬆那麼簡單,兩敗俱傷甚至敗給對方的可能都有,因為流氓大多出野招數,他要怎麼打你都是想不到的,不像軍方擺在明麵的招數那樣可以提前琢磨、提前想對策。

江璟垂下薄薄眼皮,淡聲說:“我知道。”

楚院長看他:“你有把握嗎?”

江璟沒吭聲,他的沉默在這個問題後麵,即便不說都讓人知道答案,一種濃烈的壓抑慢慢籠罩在昏暗客廳上方,被綿長雨聲襯得更蕭疏。

楚院長憋了憋,沒忍住道:“聯邦可缺不了你,得活著回來。”

江璟薄唇微抿,剛要說什麼,轟隆——

空中炸開雷聲,巨響如奔騰的海嘯般襲進來,首都星入秋以來天氣就這麼怪,打雷打得毫無征兆,雨勢也突然加大。

但突然來這麼一下,倒是把剛剛那股若有若無生離死彆的悲觀衝散了。

“雨這麼大,”楚院長逮著機會就開口:“看來中午得在你家蹭頓飯吃了,你不會趕我走吧,說到底我也是為你跑這麼一趟的……”

話還沒說完,他眼尖地看到臥室門打開了。

一個剛從被窩裡出來的omega站在門口,穿了件鬆軟的睡衣,那張秀白而乾淨的臉蛋表情驚慌無措。

楚院長之前見他第一次就覺得他很漂亮,這次依舊這麼覺得,隻是感覺多了些什麼東西。

嘴唇飽脹豐軟,兩條乳膩雪白的腿有幾道指痕,在膝蓋骨往上靠內的位置,像被誰用手抓著不小心留下的,潤小唇珠微微飽鼓,唇周都似乎粉潮潮的,仿佛被男人催熟疼愛過的小妻子。

這個形容一出,楚院長自己先驚了一下。

正為自己不高潔正直的想法懺悔,就見聞恬看到什麼似的,略微鬆了口氣。

而後抿唇,悶紅著一張小臉朝江璟走過去,一頭紮進男人緊韌寬硬的胸膛,直到聞到那股雄性氣味才臉色好轉。

聞恬揪著點江璟的衣角,睫毛抖得飛快,磕磕巴巴道:“我以為,以為您出去了……”

江璟微怔了下,看著懷裡突然擠進來的一團,喉結略滾,低聲說:“沒有,我起得早,怕吵醒你就出來了,昨天不是和你說過,今天都會在家?”

聞恬咬唇,臉蛋是紅的,極小聲說:“但、但是……”

又一陣驟起的轟響,聞恬把話囫圇吞回肚子裡,抖著手臂抱住江璟緊熱的腰腹,兩條皂白的長腿垂在江璟手臂上。

迭迭起伏的雷聲,像是一把長杆,杵著戳著聞恬讓他往江璟身上擠。

江璟隻覺得今早這澡是白洗了。

長指輕輕推了下聞恬的腦袋,江璟聲音極沙啞地說:“寶寶,有客人。”

聞恬驟然抖了下,仰起紅撲撲的小臉,結巴道:“客、客人?”

楚院長適時咳嗽了聲,用這無力的方式證明自己在這,“沒事,你們該乾嘛乾嘛,當我不在就行,我吃頓飯就走。”

雖然他連飯都不想吃了,但看了眼外麵像要吞人的暴雨,覺得自己還是先保命比較好。

聞恬這回小臉是真全紅了,嘴唇張了條小縫,江璟注意到他手指頭都在又羞又臊地發抖。

黏江璟是一回事,但這不代表聞恬想讓彆人看到,他小如花生米的羞恥心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眼見聞恬燒得快蒸發了,江璟撩起眼皮,把聞恬牢牢抱著站起來,在楚院長幽幽的注視中,把他抱回了房間。

“帶上耳塞,”江璟親了親聞恬微腫的嘴唇,輕聲說:“這樣就聽不到了。”

聞恬擋了擋江璟的手,臉上還有餘熱,磕巴說:“您、您怎麼不早點說有人?”

“沒來得及。”江璟垂眼,看了下聞恬長而細的腿,剛剛他就注意到上麵的痕跡了,“下次來人我提前和你說,彆生氣。”

聞恬縮了縮腳,含糊道:“也,也沒生氣,就是有點兒難為情。反正還、還是,最好不要在外人麵前這樣。”

不知道戳到什麼了,江璟微抬起點眼皮,聲音淡了幾分:“我的疏忽,以後沒人的地方再讓你抱,有人就不讓抱了。你不想讓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能理解。”

說出的話包容遷就,卻總含著股彆的味兒。

“不、不是。”

聞恬臊得都沒法兒說出完整一句話,他麵紅耳赤看著江璟,不知道對方怎麼曲解成這樣,他笨嘴拙舌哄道:“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不、不太習慣……”

轟隆——

安慰男人的話驀地打斷,聞恬臉色發白地瞄了眼窗外,像隻怕人的奶貓似的,小小一團全部蜷進被窩。

人也不說話了。

江璟胸膛重重起伏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為難得的被哄機會丟失而遺憾。

半晌,他才俯身拿過耳塞,輕聲說:“寶寶,現在還早,你再睡會兒?午飯我再叫你,我要出去談點事。”

聞恬點了下頭,又哆哆嗦嗦“嗯”了聲。

江璟垂覆目光,哄著說:“那你親我一下?”

聞恬從被窩裡鑽出來,半跪著扶住江璟手臂,仰頭親了下江璟唇邊。

驚怕下的聞恬性情有點變化,一樣的乖一樣的聽話,卻比以前更黏人更主動,哄著他乾什麼都行,無論是腿分開點、還是主動張嘴親過來,隻猶豫幾秒就照做了,讓人愛得快發瘋。

江璟喉頭緊澀,忍不住低頭,含住聞恬爛腫的下唇肉,嘬吮到聞恬腳趾不停搓磨被單小聲哭出來,才食髓知味地停下-

聞恬本來就很困,耳塞又出乎意料地效果很好,所以他一沾枕頭,沒多久就睡著了。

後來是被江璟叫醒的,雨也已經停了。

他迷迷糊糊坐起來,緩了一會兒,聽江璟話走到餐桌旁邊坐下。

而後冷不丁和楚院長大眼對小眼。

聞恬:“!”

聞恬驟然清醒,小臉熱上加熱,頓了好久才說:“你、你好。”

楚院長似笑非笑道:“你好,我想問我有那麼嚇人?你抖得桌子都在震。”

“沒有……”聞恬臊眉耷眼低頭,嘴巴閉緊,猶如蚌殼般怎麼也撬不開,直到江璟在他旁邊坐下來他才沒那麼緊張。

江璟掃了眼對麵,淡聲道:“吃你的飯。”

楚院長撇了撇嘴,嘟噥了聲:“護那麼緊。”

聞恬一頓飯吃得飛快,沒幾口就撂下筷子,“我吃、吃飽了,我先回房間了。”

他剛站起來,楚院長驀地出聲:“等等,先彆著急,我們聊聊?”

聞恬磕巴道:“聊、聊聊?”

他和這個楚院長隻見過兩次麵,有什麼能聊的?

江璟皺眉:“你要乾什麼?”

楚院長無辜地眨了下眼,鏡片後的眼睛微微彎起,“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就聊幾句,給我十分鐘。”

江璟很輕地蹙了下眉,而後又舒展開,他了解楚院長,所以知道他一般不會做多過火的事。

頓了半秒,他捏了捏聞恬軟熱雪白的手指,低聲哄:“就聊幾句?如果不想聊了再回來。”

聞恬抿唇,猶豫了下點點頭。

……

“我知道你。”楚院長開頭就是這句話。

聞恬雪白臉蛋晃過幾分惶恐不安的情緒,磕巴問:“什、什麼意思?”

“我和江璟認識挺久了,應該算得上從小一起長大吧,所以他的事我都知道。也知道當年他從墨斯星回來,人跟瘋了一樣,到處找你。”

聞恬艱難吞咽了下,不知他說這些要做什麼。

楚院長眼睛略微放空,似乎陷入了某種記憶的旋渦,緩而慢地說:“他爸爸要求嚴,把他時間安排得很滿,他也是頭一次和他爸爸對抗,要求他爸爸給他時間找人。”

“兩父子鬨了挺久,最後江璟贏了。”

“他那段時間輾轉各個星球找人,說要找一個性格溫順乖軟的omega。一些權貴不知道從哪聽到了這個消息,為了討好他,就塞幾個同類型的omega過來,以為他好這口。”

“江璟拒絕了幾次,把人原封不動送了回去。那些人還當自己找的人不像,又各處找人往過送。三番兩次的,江璟也火了,衝他們發了幾次飆,有點用,消停了陣時間。”

“過了幾個月吧,有個在上升期的官員想找江璟寫推薦信,但幾次上門都碰釘子。不知道從哪聽說江璟好色,送了個omega過來,還專挑江璟易感期的時候。”

“江璟當時控製不住情緒,人暴躁得很,伸手扔了東西。就是想嚇嚇他們,結果不小心砸傷了那個omega。江璟把那omega送去了醫院,賠了很多錢。”

“後來就傳出流言,說江璟專門喜歡虐待乖巧的omega,反正傳得挺離譜的。”

聞恬訥訥聽著,全然忘了尷尬的情緒,小聲道:“所、所以那些傳言都是亂編的?”

“那些傳言本來就沒什麼可信度,”楚院長扭頭看他,“江璟是懶得管,不然那些造謠的真得扒幾層皮。”

聞恬想了下江璟的性格,他確實是不愛管這些事的。

楚院長稍微抬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籲了口氣,潤潤嗓子繼續說:“江璟找了十年,中間我看他瘋太厲害了,信息素控製不住,老傷人,所以不得已做了件事。”

聞恬第六感很準,他隱約覺得楚院長接下來說的,才是今天這場談話的重頭戲。

他豎起耳朵,就聽楚院長說:“我當年基於每個人的腺體都是獨一無二無法複製的這個生理常識,研究出一種手術。”

“取一點靠近腺體的皮組織,能把本人分成好幾個,過程我就不說了,總之這個手術本來是為了緩解信息素過於狂躁的alpha的。”

“我為了緩解江璟的情緒,給他做了這個手術。”

聞恬表情空白,有點傻了:“你、你的意思是……”

楚院長微笑著注視著他,如同宣判結果般,直截了當道:“首都星還存在著其他''江璟''。”

“他們可能有了朋友、有了自己的生活,但隻要三年的保存期一過,他們就會消失,而認識他們的人都會將他們遺忘。我看了眼時間,也就今天明天的事兒了。”

“因為是從江璟身上切出來的,所以我猜應該有幾個和你有了接觸。雖然你到時候都會忘記,但我覺得還是和你說一下比較好。還有這事,江璟不知道,還請你保密。”

……

楚院長走了很久,聞恬還有些恍惚。

江璟問了他幾次,他都心不在焉說沒事,他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麼心情。

江璟垂下眼皮,看著背對著他一片雪白細膩的細背,和自己咬過的腺體,動了動嘴唇,輕聲說:“我後天要去抓溫塵了,可能幾天回不來,到時候我叫保姆來給你做飯。”

聞恬心思立刻轉過來,眼睛巴巴看他,著急忙慌道:“後、後天就去?您已經找到溫塵在哪了?”

“嗯,”江璟淡如湖泊的眼裡倒映著他那張小臉,“尤安和他光腦通話時,技術組捕捉到了他的位置……在A區。”

聞恬用力抿了下唇,他自然知道那地方多混亂多深不可測,應該說沒幾個人不知道的。

心臟懸在一個讓人呼吸困難的高度,他蜷了蜷手指,“會有危險嗎?”

江璟把熱過的牛奶倒進瓷杯,在時而稀疏時而急迫的水聲中,神情如常道:“不會,我帶的人很多,軍方炮火先進,溫塵比不過的。”

他貴不可言的矜莊臉上,表情如以往般平靜,聞恬看了很久都沒看出什麼端倪。

可聞恬心裡還是有點惴惴的,“那您回來了要第一時間給我發短信。”

江璟嗯了聲,擱下瓷杯,寬大削白的掌心安撫般拍了拍聞恬的背,又湊近親了親他唇角,親一下、舔一下唇縫,一下一下的,就是不做彆的。

聞恬被他這樣親得羞開了,“好、好了。”

推開江璟,聞恬端上牛奶回房間喝。

高大清貴的男人在後麵一言不發,眼睛裡似乎湧動著某種暗潮,辨不出任何情緒。

江璟出發的那天正好是周一,聞恬小臉慌張地囑咐了他好幾遍要給他發短信,江璟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應好。

“快去上課吧。”

聞恬往教學樓走的時候,兩步一回頭,直到進了教室,心思才勉強收回來。

因為擔心江璟,一上午的課顯得漫長又枯燥。

下課鈴一響,聞恬鬆了口氣,拎上書往便利店走。

便利店人不算多,聞恬排了兩分鐘就結了賬,捧著三明治坐到了外麵的長凳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從身邊掠過,聞恬剝開塑料袋,小小咬了口上麵的尖,綿軟微甜的口感瞬間盈滿心臟。

正要再咬一口,一群結伴的人笑鬨著走過來,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肩膀。

聞恬吃痛地抿了下唇,就聽對方拖長調子,很無所謂地道了聲歉:“不好意思啊,沒看到你。”

說完也不管聞恬什麼反應,繼續往前走。

聞恬舔唇看著他們的背影,認出他們是誰,一群紈絝的富家子弟,愛玩、風流、除了學習什麼都乾。

也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聞恬繼續低頭吃三明治。

“哎,過幾天放七天假,這破爛學校好不容易放這麼久,我們一起出去玩怎麼樣,再叫上曲……”

突兀的卡殼,讓旁邊的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過來,“你還想叫誰啊?平時不就咱們幾個嗎?”

最先說話的人噎了下,表情混亂疑惑,絞儘腦汁想了會兒,想不出所以然,訕訕說:“……嘴抽了,腦子不清楚,早上起太早的鍋。”

“有病吧你。”

喧鬨的聲音逐漸遠去,聞恬手中的三明治已經見了底。

他起身把塑料袋扔進垃圾桶,一陣秋風吹過來,讓聞恬忍不住抬頭看了眼樹上泛黃的葉子。

春去秋來,不知不覺他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年了。

無論當初多麼抗拒、慌亂,那些躁動的難言的情緒都在時間消磨中消失殆儘,他也逐漸開始習慣這個地方。

營業的便利店,滾熱燙手的三明治,從繁蔭滲漏進的陽光,身邊嘈雜卻又不讓人討厭的喧鬨,每一樣都很熟悉,每一樣都長久存在於他的生活裡——隻是應該還有兩個……

還有兩個什麼?

聞恬忽地蹙了下眉,發了好一會愣,卻再也想不下去。

長久思考不出的答案,像是吃了顆過期水果讓人無端遺憾難過。

那種感覺來得奇怪,卻壓得他心臟又悶又脹。

聞恬說不清。

就是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人不在了。

第65章、甜O發暈 死了

A區是一個遠離首都星的小星球。

雖然地方小, 但藏的罪犯最多,蛇鼠一窩, 壞事做儘,造的孽多了,連天空都仿佛灰沉沉的。

江璟離溫塵越近,心裡想把他碎屍萬段的念頭就越強烈,可能離得近了,那不堪忍受的十年以及聞恬清貧苦悶的童年, 都躍到心頭,逼起那股陰暗的毀滅欲。

江璟操縱著機甲,慢慢朝深處腹地駛去,後麵密密麻麻跟著眾多機甲, 如魚潮般覆在A區上空, 讓本就暗沉的天空更尋不到一絲光線。

溫塵到底在哪?

這麼大波機甲湧進來, 他不可能不知道。

是不敢出來, 還是在做彆的?

江璟見周圍始終安靜,略微皺了下眉,蒼白手指扶了扶對講機, 下命令:“一隊, 每隔五分鐘扔一次平彈。”

電流呲呲閃了幾下, 響起模糊年輕的幾道男聲:“收到。”

平彈是一種殺傷力比較小的炮彈,扔下去大概能把兩三棵樹炸倒,範圍不大但每隔五分鐘的轟炸,足以讓人感到逼迫。

十五分鐘,一隊按照江璟命令扔下了三顆平彈, 地表炸起齏粉, 枝節盤亙的老樹轟然倒地, 壓斷的電線杆交錯擰在一起,眨眼就如戰後的場地狼藉不堪。

一顆平彈落地。

又一顆平彈落地……

他在逼溫塵出來。

他們帶的平彈足夠多,也足夠和溫塵這麼耗下去,對方似乎意識到這一點,久不露麵的溫塵在幾十顆平彈不要錢似的撒下去後,終於舍得出來了。

溫塵悠哉悠哉駛著一架機甲,後麵跟著幾百架機甲。

“都是公共設施,你這麼炸,賠錢嗎?”溫塵開著公共語音,雖是這麼說,語氣卻未見一絲心疼。

江璟輕輕眯了下眼,眼睛映出屏幕裡戴麵罩的男人,淡聲道:“你要是早點死,他們也不至於會炸。”

溫塵笑了聲,掠沒齒間的笑分明是從滾燙舌尖滑出去的,卻涼得仿佛浸過深冬冰河的水,他下頜動了動,說:“以前不能死,現在是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聯邦的人都已經該瘋的瘋、該死的死,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死不死也無關緊要了,像種隱晦又無聲的挑釁。

江璟眉尖緊皺,眼睛漸趨沉黑。

“你今天為什麼來?”

江璟擰眉,一時不知道溫塵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溫塵卻不用他回答,洞悉了般戳穿:“為了聞恬?”

溫塵歎了歎,似是對分不清是非的年輕人惋惜,微微搖頭道:“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聞故。”

“你在為你喜歡的人出氣,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的人報仇?我們都在做同樣的事,應該同病相憐,不該互相殘殺不是嗎。”

江璟咬了咬牙,寒聲道:“聞故用你這麼做了?”

溫塵略微一愣,而後又恢複平靜,篤定說:“他會高興的,那些人害死了他,他肯定也巴不得他們死。”

“溫塵,你該醒醒了,”江璟查過當年的那件事,雖然年代久遠很多事已經無法考證,但大致的他都能猜出來:“如果沒有那條流言,喬小姐不會死,聞故也不會。”

“你其實自己心裡清楚。”

“害死聞故的是你自己。”

像是常年催眠過自己,溫塵幾乎是立刻情緒激動地反駁:“是聯邦的那些人!你知道什麼,你當年才幾歲,連走路都不會的臭小子,你知道什麼?!”

“如果不是聯邦的人見死不救,如果不是那群賤人默許,聞故從機甲下來後明明還有機會搶救,如果不是他們,他怎麼會死?!”

他越是激動,就越是顯得可笑。

江璟懶得和他多說:“活在夢裡的可憐人。”

可憐人三個字幾乎瞬間擊破了溫塵給自己豎起的防護罩,他死死盯著江璟,眼睛泛出猙獰的紅絲。

江璟下頜冷硬繃緊,手指已經蓄勢虛虛摁在防護罩按鈕上。

下一秒,就見溫塵的機甲出風口竄出白霧,炮管收攏,攢聚著湧動氣流,一聲雄渾野蠻的暴響後,積出的炮火撕裂光霧蒼穹,如獵網急速朝江璟撲捕。

防護罩張開的一瞬間,江璟愣神想了下,A區的炮火什麼時候這麼凶了。

顱骨、骸骨、胸腔被巨力擠壓,心臟劇烈擴張收縮,薄弱的黏膜似乎都被一隻大手撕毀。

操作台滑下兩股血流,江璟顧不得擦拭,連忙收起破損的防護罩,身後烏壓壓的機甲已經湧上來,和對方廝殺交纏,攪出一片血腥氣。

溫塵的機甲如蛇般滑過來,光刃在蒼穹劃過盈亮的軌跡,江璟擰眉繃起手臂,狠狠拉下方向杆,兩架機甲貼到了一起。

鋼鐵摩擦的銳響衝擊著耳膜,兩隻光刃互相推搡,久久挪不動片寸,一時間沒有人占據上風。

溫塵眯了眯眼,感覺到手臂逐漸發酸,空下的手猛地按住一個按鈕,炮火如同彈弓般擊到江璟身上,將他重重彈開。

江璟沒設防,喉管一陣絞緊腥甜,在空中翻了幾下才穩住,眼前的場景模糊混亂,分割成好幾塊。

深深吐出幾口氣,他重新貼到溫塵機甲旁邊,光刃以刁鑽的角度,刺進機甲的炮管。

幾乎是瞬間,炮管刺啦刺啦冒出火花,報廢了。

溫塵無聲罵了句臟話,抬高光刃,刃鋒硬生生把江璟逼退了幾分。

江璟還沒停穩,他就撲了過來,持著的光刃快準地楔進江璟的機甲。

江璟猛地噴出口血,釘進機甲的光刃如同高溫鍛造過的鐵器,被光刃觸到的地方都在以最快速度融化。

這樣下去,機甲遲早破口,屆時江璟會暴露到沒有空氣的宇宙空間裡,都不用光刃把他絞成肉泥,肺裡氣體迅速膨脹,撐破肺部死亡。

江璟生生把血液吞回喉嚨,咬緊牙關迅速後退,反手抬起光刃往溫塵身上砍,腦袋裡電光火石閃過幾個念頭。

來之前他原本的計劃是活捉溫塵,但溫塵手裡的炮火和機甲都遠超他想像,他不確定能不能抓到溫塵了。

他現在還有三枚炮火。

尋常機甲最多隻能承受三枚,他隻要……把炮火準準打在溫塵身上就可以讓他死。

但要那麼做嗎?

他畢竟也養過聞恬……

江璟從來沒見過那麼讓人愛恨交織的人,聞恬是因為他活下來的,但大半輩子痛苦也是他給的。

在他糾結的幾秒裡,溫塵重重把他的光刃掀飛,手裡的光刃不偏不倚砍到那處焦黑的地方!

江璟瞥見那裡隱隱要破口,眼皮一跳,身體快於意識的,砰、砰——

兩枚炸彈一前一後從炮管炸開,一枚將溫塵彈開,一枚將他防護罩擊破。

那台機甲呆在半空一動不動。

機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嗬噝聲,如同白發婆娑的耄耋老人,在晚年發出在人世間最後一聲輕歎。

江璟打開窺探屏,對麵機甲乍眼看去空無一人。

操作台的人已經跌到了地上,趴著毫無聲息,肩背長腿連抖動的幅度都難以尋見,幾欲讓人覺得這場浩劫已經結束。

死了?江璟驚疑不定地想。

他等了有五分鐘,都沒見溫塵有任何動靜,而溫塵帶來的人見主子敗下來了,也紛紛停住、沒有負隅頑抗。

江璟皺眉頓了片刻,轉頭打開對講機,聲音嘶啞地吩咐:“把溫塵撈上,我們回首都星,二隊留下繳械他們的機甲。”

命令一下,還幸存的機甲開始慢慢移動。

江璟正要轉頭走,餘光驀地瞥見,一隻血肉淋漓的手猛地扒在操作台上,溫塵從地上踉蹌爬起來,額角流下的血壓覆住眼皮,他勉強睜著一隻眼,把喉管淤積的血嗆出來,冷冷道。

“咳咳,你以為,我沒有後手了?”

“江璟,我今天活不了,你也彆想出去——”

江璟瞳孔微縮,他看不清溫塵做了什麼,隻聽見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巨響,眼睛映出逐漸坍塌的星球,和一架一架被吞沒火海的機甲。

縈繞著猩紅波光的A區,如同炸開的煙花,隻不過一秒不到的功夫徹底消散在宇宙中,融入浩浩星海。

與此同時。

聞恬剛回到家,進門就打開了電視,他這幾天時刻關注新聞播報,所以屏幕上第一時間就閃出著裝正式的新聞主持人。

長相甜美吐字如吐玉的主持人,正一字一句播報道:“10月17日,下午四點三十分,A區發生重級爆炸,傷亡人員暫時無法統計……”

明明是慘烈的事,卻能從主持人聲音中聽出不明顯的幾分竊喜。

也是,一群惡貫滿盈的壞人死了,那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聞恬卻臉色慘白,心跳漏停半拍,如被鐵錘掄了一下,眼前晃過一片黑灰。

手抖得厲害,也滑得厲害,聞恬幾次抓不住通訊器,最後乾脆蹲在地上,呼吸顫抖地給楚院長發消息。

對方似乎在忙,幾分鐘才打過來,聞恬強忍哽咽地問:“楚、楚院長,江璟……”

對麵來來回回的腳步聲異樣明顯,楚院長把通訊器夾在頸間,滿目疲憊,他看著眼前失去訊號的光屏,斟酌著說:“救援隊已經到A區了,但暫時還找不到有人的生命特征。”

聞恬幾乎瞬間被抽去力氣,臉色蒼白如紙。

江、江璟死了?

這個念頭稍微冒出點頭,就把聞恬燒得渾身顫抖,他心臟陣陣收縮,血液似乎無法供流,眼前一片片發灰,耳邊的嘈雜人語逐漸淡去。

直到快聽不見,楚院長的聲音驀地竄進他混沌發昏的腦海——

“等等……”

楚院長麵目欣喜地盯著光屏,難忍激動道:“江璟在爆炸前用最後一枚炮火把自己彈開,啟動了備用防護罩,救援隊已經把他撈回來了!”

第66章、甜O幸福 正文完

江璟眼皮很重, 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靈魂似乎在半空中漂浮, 冷眼看著自己奄奄一息的醜態。

四處都是一片黑沉,沒有人煙沒有喧囂,他想站起來,手臂四肢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道拉拽著,將他釘在原地。

日複一日,日複一日, 他隻能睜著眼睛不知疲憊地看著這片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那種力道漸漸消失,得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他慢慢睜開眼睛,潰散的視線逐漸聚攏, 眼前映出有色彩的世界。

安靜昏沉的病房, 散發著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還有一道道“滴滴滴”的儀器聲響。

這是哪?

江璟動了動手指, 而後感覺蹭到什麼熱的東西,掠下眼皮,一張漂亮白皙的臉趴在他手臂旁邊, 眼睫安靜闔下, 不知道在這裡睡了多久。

乾澀的嘴唇張合, 做出無聲的口型。

……聞恬。

仿佛感知到什麼,睡夢中的聞恬蹙了下眉尖,悠悠轉醒。

他還有些迷糊,但習慣性睡醒看一眼江璟的狀態,他本來沒報什麼希望, 卻正正對上一雙平淡漆沉的眼睛。

聞恬愣愣睜大眼, 還有點不敢信似的, 結結巴巴道:“你、你醒了?”

江璟一眨不眨看著他,用目光描摹他每一個五官,半晌,擠出嘶啞乾裂的一聲“嗯”。

“等,等等我!”聞恬吸了吸瞬間發酸的鼻子,忙不迭站起來叫醫生。

穿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走進來,邁到床邊對江璟一陣檢查,江璟如同沒有生氣的人偶,任由他們拉開眼皮用手電筒照射。

半分鐘後醫生停下,轉頭看向聞恬,公事公辦的聲音從口罩後麵傳來:“各項指標都已經恢複正常了,但是由於是剛醒,他可能說不了太多話也沒什麼力氣,嗜睡、沒胃口,這都是正常現象。”

“現在隻要等他把身體調養好就行,大概還要住一個月的院,開始隻能吃點流食,後期才能吃點正常的飯菜,還有儘量不要讓病人有太激烈的情緒波動。”

聞恬一個字一個字認真聽,點了點頭。

醫生囑咐完,關門走出去,隻留下病房兩個人。

清寂的病房隔音效果良好,一絲雜音都沒有,甚至能聽到江璟平緩的呼吸聲。

江璟微微偏著頭,目光投到聞恬身上,他看出聞恬表情不太對。

聞恬坐到病床旁邊的凳子上,隻看了眼江璟蒼白瘦削的手臂,剛剛一直強忍的眼淚唰地就流下來,滑過紅通通的眼睛,滴到白皙下巴。

江璟躺太久了,瘦了,也沒什麼力氣了,隻能勉強抬起乾淨手指,擦了擦聞恬下巴的眼淚,“……哭什麼?”

隻是這麼簡單一個動作,讓聞恬真真切切感覺到江璟醒過來了,眼淚掉得更厲害。

他擦著眼淚,水淋淋的眼睫顫了顫,哽咽地說:“你睡太久了。”

江璟很好耐心地問:“有多久?”

“半、半個月,”聞恬低著腦袋,磕磕巴巴的,蹦豆子似的往外吐字:“我每天,每天都來,但你一次都不睜眼,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可我說了,你也沒有反應。”

江璟很緩慢地眨了下眼,想伸手摸一下他的腦袋,卻連這個都做不到。

聞恬嘴裡一片鹹濕的味道,抿了抿唇說:“如果早知道你會這樣,那我、我肯定不會讓你去的。”

江璟看了眼他膝蓋上快攥出血的手,皺起眉,啞聲道:“……寶寶,鬆手。”

聞恬恍若未聞,那張小而精致的臉暈著薄紅,眼淚掉到平直白膩的鎖骨,浸濕衣襟。

“裴恩說這是首都星最好的醫院,但他們都治不好你,你就是不醒,就是一直睡。”

“他們都說你有可能一輩子就這麼躺下去,但是、但是,我不想……”

“我不能沒有你,”聞恬聲音有些顫抖,微小得幾不可聞,“我隻有你了。”

隻有你了。

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鄭重其事的剖白,卻讓江璟心疼得一塌糊塗。

他注視聞恬良久,撐起略顯清瘦的上半身,毫無血色的嘴唇靠近,很輕地碰了下聞恬的額角,沙啞道。

“以後不會了,我會一直在。”

……

江璟畢竟是戰功赫赫的上將,聯邦對他很夠意思,給他最好的病房、最好的看護、最好的飲食,沒讓他受餓過。

楚院長和裴恩經常來看望他,來了就跟他說說首都星的近況,彙報些簡單的工作,除此之外,還經常有些江璟救過的人來看望他。

上午兩撥下午三撥的,幾乎沒停過,病房裡的水果籃和鮮花都快塞不下了,聞恬要經常看看有沒有壞的,還要被一些鬨騰的孩子拉去玩,忙得不行。

日子熱熱鬨鬨的不算無聊。

就這麼安穩平靜地到了江璟出院那天。

江璟沒讓裴恩接送,說要帶聞恬去個地方。

聞恬覺得他傷還沒好,讓他先回家以後再去,江璟卻很犟,說必須帶他去,聞恬拿他沒辦法,被他半推半就擠上了車。

車子最後在一處墓園停下。

看得出經常有人打理,小道乾乾淨淨,連秋葉都沒有,大樹蔭蔽,溫和微燥的陽光灑漏下來,照暖萬頃土地。

聞恬被江璟牽著手,舔了下唇,莫名覺得心跳有些快,“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江璟側過眼,輕聲說:“等會你就知道了。”

五分鐘後,兩人停到兩塊墓碑前。

江璟難得表情有些不自然,喉結滾了滾,說:“去抓溫塵之前,問了些人,把伯父伯母安置到這裡了。這裡清淨,還常有人打掃,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

聞恬眼眶酸澀,心臟一脹一縮的,張口卻又忘言,良久才小聲說道。

“……一定會喜歡的。”

墓碑毫無灰塵,擺著幾束白花,上麵一筆一劃刻出幾個字,剛好構成他最惦念的兩個人。

聞故,喬瀾辭。

活的人在一起了,死的人也沒分開。

真好。

他的一生荒唐、不幸、可笑,但最後都能歸於平靜。

再好不過了。

——正文完——

*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很舍不得,但是還是要說,完結啦。

我看到寶子們評論啦,其實讀心沒忘,隻是感覺後麵劇情用不上,強加怪尷尬的,文案後部分本來要寫到番外,但沒什麼靈感先算遼。

下一本是小可憐炮灰,應該是十二月開,哪天還沒想好,番外可能有,可能沒有。

最後親親寶子們,給大家發紅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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