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此時的雪地間,正前後走著一女一男。
女子看上去大約四十歲,有一張典型的中原女子麵容,隻是長眉濃鬱自帶英氣,又身穿胡人的騎馬服,顯得十分颯爽和利落。
古怪的是,她的左手上扣了一隻關押犯人用的鐵環。
鐵環還連著玄鐵鎖鏈,連到身後男子的右手上,將二人緊緊鎖在了一起。
而那名男子是二十歲上下,看上去卻像少數民族的混血兒,有一對深碧色的眼眸,此時裡麵充滿了懊惱。
——他正是風裡鷹。
走在前麵的是他的老娘,真名為風煙儘,在江湖上還有一個諢號是“淺色歌”。
數日之前,風裡鷹被傅寒洲留在雪洞裡麵,將天山雪蓮心完全化用後,解除了身上所有的蠱毒。
後來傅寒洲托應龍城來找過他,但劍神來晚了一步……
風裡鷹已經被及時趕到的老娘風煙儘救走了。
風煙儘在塞外已經浪跡了好一陣子,本是樂不思蜀。
但她突然間聽聞自家兒子和天心閣起了衝突、生死未卜,當即隻好從溫柔鄉裡出來,四處搜尋,憑借幾分運氣找到了風裡鷹。
這個傻兒子,傷還沒好,又鬨著要去找“洲洲”……
風煙儘從鼻子裡噴氣:“哼,瓜皮。”
風裡鷹:“彆罵了彆罵了,娘我知錯了,你先放開我……”
風煙儘對那個叫“洲洲”的人充滿了怨懟,因為傻兒子現在一門心思就想往外跑,簡直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在經曆了風裡鷹幾次潛逃未遂之後,她用鐵索將風裡鷹跟自己鎖在一起,完全杜絕了他偷偷出去找“洲洲”的可能性。
風裡鷹垂頭喪氣的,還不放棄道:“娘,我好的很,傷也全好了,毒也全好了。你就讓我去找洲洲吧,他現在還不知道怎樣,說不定遇到了危險,現在很需要我……”
“咋滴,遇到危險就需要你了啊?”風煙儘很無情地說,“那我就更不能讓你過去了!我花這麼久養大的兒子,憑啥給彆人利用?怎麼也得等我先用完了再說。”
風裡鷹:“不是啊,娘,洲洲他不是那樣的人……”
風煙儘又道:“嚶嚶啊,天下美人多了去了,西域也有不少。娘這就去極樂宮裡給你抓百八十個回來,你就彆老想著啥粥啊、飯啊的了……我們風家的家訓——”
風裡鷹:“啊?我們風家有家訓?”
風煙儘:“彆打岔,我們風家的家訓就是: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你總得在彆的樹上都吊一次試試!”
風裡鷹:“……”
風裡鷹又氣又急,卻無法說服自己的老娘。
風煙儘是親眼看著他孤零零一個在雪洞裡的,不由分說就以為他是被拋棄了,怎麼也不放他去找洲洲。
就這樣被鎖了好幾天,寸步不能離之後,風裡鷹終於崩潰了——
他往地上盤腿一坐,叫嚷道:“我不走了!老娘!你有本事把我鎖一輩子!”
風煙儘斜眼覷他:“喲嗬,來三歲小孩子這一套了?”
一會兒,風煙儘找了塊木板,將風裡鷹捆在了上麵,活像是拖一條鹹魚般,拖著走。
風裡鷹:“……”
風裡鷹麵如死灰,絕望地看著天空。
風煙儘仍然樂嗬嗬道:“瓜娃子,晚上吃什麼?”
風裡鷹:“不吃!餓死我吧!”
風煙儘:“喲,等會兒,娘好像看到個好吃的!”
隻見前方的雪地中,赫然有一隻正在上躥下跳的貂兒。
雪貂是西域頂級的捕食者之一,原本不該對人類有所親近,然而這一隻卻十分遲疑,不斷地看過來,仿佛是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非得要人類相助不可。
風煙儘乍一看就覺得這雪貂格外好看,見獵心喜道:“嚶嚶啊,娘去抓那個小東西,你在這裡等著!”
說罷運起獨門輕功,就向著雪貂追去。
風裡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風煙儘忘記了鐵索!他們倆是連在一塊兒的!
風裡鷹好似是被迫滑雪一般,被風煙儘一路拖著狂奔了數百米,最終卡在了一截樹樁上,將風裡鷹腦門上撞出鬥大一個包。
風煙儘的輕功“姑射飛仙步”乃傳奇級功法,追一隻靈巧的雪貂並不費勁,及時地將貂兒抓了回來。
這雪貂一路向著某個方向逃竄,卻一下子被抓,在風煙儘手中不斷輾轉掙紮,“吱吱哇哇”地亂叫,仿佛一個急得抓耳撓腮的小人。
風煙儘取出繩索將雪貂四肢捆了起來,流著口水道:“嘿嘿,我去拾點柴火來。傻兒子,你在此處等著。”
說罷,她總算記得解開自己手上的鐐銬,轉而將風裡鷹牢牢纏住。
風煙儘很快離開了,留下一個被捆著的風裡鷹,和一隻被捆著的雪貂。
雪貂被捆得像個海參,隻能趴在雪地上,一對紅寶石般的小眼睛眨巴了一會兒,突然開始撲簌簌地掉眼淚。
風裡鷹見了,不由心生同情道:“小可憐,你也被抓了……”
雪貂一邊掉眼淚,一邊用鼻子拱著風裡鷹的胳膊,發出“嗯嗯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