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典雅的宮室裡,一叢插在玉屏裡粉豔桃花開的正旺,花香被熱騰騰的地龍一烘,分外濃麗撩人。
宮室裡拔步床的幔帳層層垂下,將內裡遮擋的嚴實,在外隻能看到拔步床連連晃動,幔帳被搖出了曖昧的波紋,墜於四角的金鈴晃得叮鈴作響,幾乎遮蓋了幔帳裡女子嬌怯又壓抑的輕哼。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宮室裡的光影西斜,帷幔裡才傳出一把饜足愉悅的男聲:“備水。”
這把嗓音音色極佳,既有少年的清越,又兼備男人的穩當,介於二者之間,有種青澀又成熟的魅力。
沈望舒神色倦極,蒼白的臉上覆了層薄紅,臉上兩道清晰的淚痕,她此時被男子擁在懷裡,本能地想要離遠一點,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這樣微小一個動作,也引得他不悅起來:“躲?”
他扣著她細腰的手臂加了幾分力道,聲音低啞:“乖一點。”
這話說的很重,不是男女歡好之後的誘哄,而是警告。
沈望舒不敢再動,乖乖由他摟著。
他指尖繞了她的一縷青絲,用發尾搔著她的眉眼鼻尖,以看她想躲又不敢的模樣取樂。
等浴桶被抬了進來,他要幫她沐浴,便打橫抱起了她。
這又讓她抗拒起來,沈望舒費力地抬起頭,帶著鼻音:“殿下...”她咬了咬下唇:“我自己來。”說完便想下榻,借著這個由頭躲開他。
她總是耍這種沒意義的小聰明...他眯起眼,伸手把她按住,摩挲著她的下頷:“叫我什麼?”
沈望舒嘴巴張合了幾次,磕磕絆絆地道:“郎,郎主...”
這個稱呼既是婢對主,又是妻對夫,仿佛身處卑位,卻似暗含了無儘曖昧。
沈望舒神色透著哀怨,卻不敢反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抓撓著錦緞,以緩解內心對這個稱呼的不適。她並不覺得自己稱一國太子為殿下有什麼不對,可他偏偏不喜歡她那樣叫他。
太子的表情和緩幾分,他伸手撓了撓她的下巴,以示讚許:“再叫一聲。”
沈望舒抿緊了嘴巴:“...郎主。”
“多叫幾聲。”
“郎主,郎主...”
太子不覺翹了下唇角,又不欲表現的太明顯,冷著臉抬了抬下巴:“你方才說什麼?”
沈望舒嗓音輕顫:“我自己來...”
太子捏著她下頷的手加了幾分力道,不滿地輕哼了聲:“教你的規矩都忘了?”
他俯身,鼻尖貼著她的鼻尖:“能說‘請’,就不要說‘不’。”
沈望舒想到他的那些‘懲罰’,大眼透出幾分驚懼,不敢再賣弄伶俐,哽咽:“請,請殿...請郎主幫我。”
他終於聽到想聽的,打橫把她抱起來,獎勵一般地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下,洋洋得意:“早些聽話不就好了?”
聽他話裡的得意勁兒,好像做成了什麼大事一般。
沈望舒低頭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嗯了聲...
太子見她柔馴至此,他本應是得意的,可卻不其然想起初見她時明快爽利的樣子——那時她就像是長在山間的酢漿草,雖不甚嬌貴,卻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明媚。
他眉眼一滯,心間莫名澀然。
他很快讓自己硬起心腸,入東宮是她和人合謀算計的,她身上有和那個毒婦同樣血脈,為什麼要憐她?
太子沒讓那許多憐惜浮在眉間,抱著她入了浴桶,小心護著她腦袋不讓她嗆著,仔仔細細地為她擦拭起來。
他食髓知味,一時不能自己,力道略重了些,讓她又哭了一次。他隻得重新再叫一桶水,見她幾乎軟成一攤泥,便幫她換了身乾爽的寢衣,又重回了拔步床上,沉沉安睡過去。
沈望舒卻慢慢睜開了眼,看著他的眉眼出神,與平日野獸一般的狠厲桀驁不同,他在她睡著之後,眉眼便柔緩下來,甚至帶著幾分天真意氣。
她有時候覺著太子就像是一頭年輕的野獸,天真又殘忍,我行我素,傷人卻不自知。
她呼吸放緩,動作極輕地從枕下取出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
——這匕首是西涼送來的貢品裡太子最喜歡的一樣,她多瞧了幾眼,他便隨手把匕首送給她把玩。
他不知道的是,她背著他偷偷給這把匕首開了刃,讓它變成了一柄能傷人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