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臉色白了白,忍不住握住裴在野的手:“四哥...”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咱們出去躲一躲吧。”
如果說對太子是逃避和抗拒,對紀玉津,她則是打從骨子裡的厭惡和恐懼,想到他前世深沉的心機,還有折辱人的那些手段,她就害怕的要命。
裴在野反握住她的手:“進去吧。”
麵對紀玉津,躲可不是一個好法子,不過他倒也不太擔心,再過幾日紀玉津就要入京為質了,他現在想什麼都是在想屁。
他見沈望舒麵露驚恐,緩了緩聲音:“就算眼下避開,巴陵王府還是能強要你入王府為側妃,倒不如現在直接拒了。”
其實沈望舒倒不是擔心自己,她主要是害怕四哥和紀玉津直接對上...
她想了想:“那四哥你先躲開,我去吧。”
這話讓裴在野差點沒跳腳,薄斥道:“你腦子被狗啃了?我躲?我會怕區區一個紀玉津!”
小月亮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她男人看!
他反拽住她的手,沒好氣地道:“彆放屁了,走吧。”
沈望舒見他不識好人心,也鼓了下嘴巴,被他拉著一路往正堂去了。
正堂裡,巴陵王妃和紀玉津坐在上首,沈老夫人和沈長流在下,巴陵王妃言笑晏晏,一副親切和藹模樣:“...我素來仰慕你們沈家的風骨,尤其是沈大姑娘,更是你們的嫡長女,姿容出眾,人品清貴...”
其實她作為王妃,帶著兒子親自上門提親有些不合規矩,不過畢竟是納妃妾,又不是迎娶正妃,倒也沒有三媒六禮那許多繁瑣禮數,兩邊同意之後,交換了婚書定帖,一頂小轎抬進來,胡亂擺上幾桌酒便是了。
她用最真誠的溢美之詞稱讚了沈望舒一番,又瞧了眼紀玉津,才笑道:“我素來喜歡這孩子,就連世子,也對她一見傾心,我本想遣冰人來提此事,又覺著委屈了這孩子,為表鄭重,我和世子一道來你們沈府,想問一句...”
她笑意更深:“你們家大姑娘,可有許人?若是沒有,可願意給世子為妃?”她眉間略帶了三分自矜,言辭懇切:“世子身子已然大安,我也絕不會委屈了沈大姑娘,隻要你們點頭,便是從四品側妃之位。世子妃身子眼下也不大穩當,日後...沈大姑娘更有前程也說不定。”
她這價碼,開的確實很高,紀玉津的身子日漸好轉,梁州城確實有些人家蠢蠢欲動,從四品側妃之位,跟沈長流的官階相若,而且眼下未進門的世子妃身子不好,若她命短,日後的王妃之位都有可能是沈望舒的,這對一個四品官的女兒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富貴了。
若非兒子當真喜歡那沈姑娘,她才不會下這般血本。
王妃說完,又瞧了紀玉津一眼。
紀玉津還是一身道袍,唇角含笑,手裡把玩著一串持珠,一語未發。
儘管他眼下仍是不能斷定,那日偷聽的女子是不是沈望舒,但他對這位沈望舒,實在是好奇極了。
與其再費心想些小花招,不如把她收進房裡,剝光了衣裳,一件一件地慢慢審問。
他猛地垂下眼,遮住眼底的一絲熾色。
沈老夫人和沈長流對視了一眼,憑良心說,巴陵王妃開出的條件確實不低,就連沈老夫人都有些心動。
沈長流卻溫和道:“王妃過譽了,望舒性子跳脫,不喜拘束,做事經常顛三倒四的,恐怕不堪側妃之位。”
再委婉的拒絕也是拒絕,王妃麵色不覺一沉,紀玉津一手托著下頷,輕笑:“是我娶側妃,我覺著她配,她自然就配。”他尾音上揚,帶著幾分威懾,嗓音卻不重:“你說是嗎?沈少尹。”
沈長流呼吸霎時凝滯片刻,正要開口再拒,就聽門外傳來一把嬌嫩清脆的少女嗓音:“我不配!”
沈望舒提著裙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進來。
裴在野麵色不善地緊跟其後。
他本是想著,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女人張口?他本來想自己應付紀玉津,沒想到小月亮嘴巴倒快,還沒進院呢,先大喊了一嗓子。
他擔心紀玉津會對她不利,便緊緊跟了過來,目光淡然地落到紀玉津身上。
紀玉津第一次和裴在野正麵相見,一時竟忽略了沈望舒,落在他的身上。
他發黑唇紅,姿容妖異,當然並不女氣,眉梢眼角都有種淩厲的美感,尤其是一雙鳳眼,幽暗深邃,透著殺伐果決的狠意。
他這樣的容貌,便是男子,亦可稱絕色,但因氣場太過霸道,卻讓人有些本能地畏懼,甚至出於畏懼,不敢細瞧他的美貌。
紀玉津這一生見過無數風流人物,獨獨見到這人,他心頭生出一種極為危險的直覺,好像被更強大的猛獸盯上了一般。
他眼睛微眯了下,暫時壓下詢問的心思,目光落到沈望舒身上:“為何?”
沈望舒回頭看了眼四哥,道:“我和表兄早有婚約,自然不能嫁給彆人了。”
聽了這話,愣住的反而是裴在野,他和小月亮有婚約?什麼時候有的?他怎麼不知道?
小月亮都喜歡他喜歡到這個地步了嗎?以至於和他在夢裡定下婚約?
裴在野很快反應過來,她可能是在騙紀玉津。
不過就算有了這個猜測,他的心頭還是有點飛揚,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翹。
紀玉津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片刻,微微一笑:“可有婚書憑證?”
裴在野不覺看了眼沈望舒,輕輕皺眉,擔心她拿不出來。
沈望舒倒是全無所覺,從脖頸上拉出紅繩:“有玉佩為證。”她瞧了眼四哥:“表哥那裡也有一隻。”
裴在野的唇角尚未完全揚起,一下便僵住了,臉色有了細微的變化。
霍然,他轉過頭,目光死死地落到那塊半月玉佩上。
她很是理所當然地道:“我和陸表兄,早已指腹為婚。”她想了想,又補了句:“婚書在鄉下老家,暫時取不來。”
我和陸表兄,早已指腹為婚...
她和陸表兄,早已指腹為婚...
她居然和陸清寥早有婚約!
裴在野仿佛被一道驚雷迎麵劈下,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在哪,腦子裡反複回響著這句話。
她怎麼敢?!
那他呢?他又算什麼!
一時間他這個‘未婚夫’的臉色,比紀玉津還要難看。
幸好暫時無人注意他,沈長流忙附和:“內子早便幫望舒和清寥定下婚約,方才我一時混忘了,還望王妃世子見諒。”他還真有意給女兒和‘陸清寥’許婚,這時候承認,不過提早些罷了。
紀玉津笑意收斂了幾分,目光在沈望舒身上停駐了片刻,又問裴在野:“哦?當真?”
他頓了頓,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裴在野腦仁叮咣作響,恨的心搖身顫,他很想拔劍宰了紀玉津,順道回一句真個屁,他還沒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