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這般情景,他又怎麼能由著自己的性子給沈望舒添麻煩?
他強壓下胸口堵著的惱恨之氣,麵無表情地道:“她和我,陸清寥,早有婚約。”
這話當真是字字飲血,他還得把氣血咽回肚子裡。
紀玉津迫近了幾步,輕笑:“你的未婚妻,生的極美,你不過一介布衣...”他上下打量裴在野幾眼:“憑你,可護不住她。”
他話說的雖戲謔,但裡頭隱含的威脅意味,誰都能聽出來。
不過他身量比裴在野略低些,這話從氣勢上便打了幾分折扣。
裴在野心思壓根不在他身上,隻淡淡道:“世子不妨試試。”
紀玉津見他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有種被忽視的不愉。
他微微眯起眼:“等有機會。”
他轉頭看向一臉不快的王妃:“母妃,咱們回去吧。”
紀玉津隱隱覺著沈望舒的這個‘陸表兄’,氣場有幾分熟悉,好像他在很多很多年前見過,但一路思忖下來,又想不起是誰。
不過,唯一可以斷定的是,這個人絕不簡單,得留心才是。
......
沈望舒嚇得要命,癱在椅子上不住拍著胸口,沈長流瞧她臉色不太好,忙叮囑:“望舒先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呢。”
沈望舒實在給嚇得夠嗆,都來得及多看一眼她家四哥,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出去了。
她還沒走到自己小院,忽然身子翻轉,整個人被裴在野抵在了牆上。
沈望舒驚了下:“四哥?”
裴在野現在的神情很不對,眼神陰鬱的要命,仿佛隨時會擇人而噬的野獸一樣。
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點,才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他心下極為焦躁,現在迫切的,想要從她嘴裡聽到肯定答案。
裴在野唯一慶幸的是,陸清寥八成已經死透了,不然他真的想要宰人了。
沈望舒眨巴了下眼睛,本能地道:“喜歡啊。”
裴在野表情和緩了下,又問:“為什麼?”
沈望舒被問的一頭霧水:“你人好,對我好,母親當初也說,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了,所以才會給咱倆許婚...”她想了想,又很快補道:“最重要的是,咱倆有婚約啊。”
其實沈望舒是一個願意記人好,遠勝於記人壞的人,四哥總是護著她幫著她,還把母親的梅花袖箭送給她,讓她也怪感動滴~
除了婚約之外,她似乎也有點朦朧微少的奇怪感覺,讓她心裡有點酸有點甜,但是她鬨不明白。
就是覺著怪不好意思承認的。
裴在野像犯了偏執症似的,拉著她翻來覆去地問:“若是沒有婚約呢,若我不是你未婚夫,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這個問題倒是很好回答,沈望舒搖頭,嘟了下嘴巴:“四哥,我可不是水性楊花的人!怎麼能喜歡除了自己未婚夫以外的人呢?那樣以後還怎麼過日子啊?”
他握著她肩頭的力道越來越大,她輕輕‘哎呀’了聲:“四哥,你弄疼我了。”
裴在野覺著眼底又酸又澀,他狠狠咬了下嘴唇,幾乎咬出血來,才沒做出什麼丟人的事。
所以說,她對他所有的好,都是因為他是‘陸清寥’,因為他是她的‘未婚夫’。
他簡直要氣瘋了,那個叛賊他憑什麼,他憑什麼能得到小月亮所有的好,他死了還能這般攪和!
如果,如果她知道自己不是他表兄,會怎麼樣?
如果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好,他對她好,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小月亮而已。
他完全稱不上一個好人,他自十二歲起便邁入朝堂,戰場朝堂縱橫多年,他的心腸早已被淬煉的如同鐵石一般,如果在必要的時候,他甚至可以比紀玉津才殘忍狠辣。
她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害怕他?
裴在野隻要想一想,就覺著窒息般的難過,難過的要命。
沈望舒見他表情變幻,又緊緊抓著她的肩膀不撒手,不由有點害怕:“四哥,你又怎麼了?”
冬天真是令人厭憎的季節,一陣陣冷風吹過來,吹的他眼眶發澀發紅。
裴在野狠狠地背過身,聲音裡都透著過分強調的狠勁:“我才不稀罕呢!”
不稀罕什麼?
沈望舒莫名其妙地撓了撓腦袋,還沒等她細問,裴在野已經邁開步子走了。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下意識地把葉知秋叫來,也不知道吩咐什麼好。
他一下跟得了老年癡呆似的,乾什麼都心不在焉的,一會兒覺著葉知秋走路先邁左腳討人厭得很,一會兒又覺得樹枝上的鳥吱哇亂叫,叫的他心煩。
現在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陸清寥已經死了。
其實他不是沒有覺察不對勁陸清寥之死的不對勁,但是他這樣的人,竟也學會了自我安慰。
就這麼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夜,葉知秋被折騰的滿頭大汗,小心翼翼地出聲:“殿下,您,您究竟怎麼了?”
裴在野根本沒聽見,皺眉狠狠地盯著手裡的公文,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恰在此時,周平敲門進來:“殿下...”
他見著裴在野眼底的淡淡青黛,嚇了一跳:“您怎麼了?”
周平是之前負責暗中保護沈望舒的人,也是近來和齊總督的接頭人。
裴在野不耐煩地叩了叩桌子:“有事說事。”
周平被他陰鬱強大的氣場嚇得夠嗆,隻敢緩緩開口:“之前您讓卑職和齊總督查驗那些刺客屍首的事,您還記得嗎?”
裴在野心頭莫名生出一種極不好的預感,甚至不想讓他再說下去了。
他穩了穩心神:“然後?”
周平麵色隱隱凝重:“卑職懷疑,那叛賊陸清寥,可能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