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野眯起眼:“我怎麼覺著你最近對我說話都陰陽怪氣的?”
沈望舒怪委屈的,要不是為了救四哥的一條狗命,她才不用絞儘腦汁地想怎麼誇人,四哥居然還說她陰陽怪氣,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神色幽幽的:“實在不想誇我可以不用誇,我還用不著旁人來可憐我。”
沈望舒:“...”
由於他現在比較脆弱,沈望舒就沒再跟他犟嘴,她扁了扁嘴:“哪有?我是真的覺著你厲害才會誇你的!”
這話裴在野更不願意聽了,她最近每次誇他,都是一副絞儘腦汁不情不願的樣子!
他彆開臉,鬱鬱地歎了聲。
她見裴在野情緒又有低落的趨勢,忙岔開話題:“四哥,你為啥突然想著給小鳳凰準備這麼一屋子生辰禮啊?”
裴在野十分記仇地橫了她一眼,這才道:“衛國如果不學,我這一身本事豈不是沒有傳人了?”
他抄起手邊強弓,動作隨意地就把長弓拉至滿月:“就譬如這震天弓,非數石之力不能拉滿...”
他邊說邊鬆開了弓弦,即便沒有搭箭,也有一道勁風急襲而且,竟是將屋內一叢用來觀賞的牡丹整齊斜斜切下,切口處的斷枝整齊平滑。
他終於找回幾分自信,傲然道:“若無這等本事,何以震敵?”
沈望舒還沒見哪個人不用射箭,單憑弓弦帶出來的勁風就有如此力道的。
她又是震撼又是羨慕:“讓我也試試。”
她一手手癢,也上前試了試,接過連拉開一半都做不到,還是裴在野從後攬住她,這才險險拉開,她真心實意地誇讚四哥:“就是李廣在世怕也不過如此了。”
她自覺這回誇讚夠誠心了,沒想到裴在野還是半點不領情的樣,幽幽道:“李廣?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可惜英雄易逝,紅顏易老,一旦韶華逝去,再出眾的英雄美人又能如何?”
他還兩樣都占了,既是英雄,又是美人的,傷痛自是比彆人更大。
沈望舒:“...”
她忍不住自我反思了一下,文化水平不夠還是不要隨便誇人了。
她再次轉移話題:“小鳳凰是女孩子,也不一定要學到你這個程度吧...”她咕噥了聲:“我也不會武,我覺著我過的還挺好,哪裡像你這樣一天愁來愁去的?”
裴在野就算抑鬱了,也是很煩人的那種抑鬱啦,他拎著她的小細胳膊晃了晃,輕嗤道:“你犯不著愁,你根骨不成,就算想學也成不了大氣候。”
沈望舒鬱悶地道:“小鳳凰根骨也不一定合適習武吧?她要是成不了大氣候,學不來你的一身本事呢?”
裴在野沉吟道:“等她三歲的時候,我為她看一看根骨。”
他說著說著再次低落,小月亮說的也不無道理,眼下孩子還小,看不出根骨來,萬一她隨了小月亮呢?
其實就算隨了小月亮也挺好,至少有製造上的能耐,就怕衛國既沒有好根骨,也沒有小月亮混飯吃的本事,以後還怎麼保家衛國?
他滿麵鬱色:“那就讓你我把這一身本事帶進皇陵裡吧。”
沈望舒:“...”
她讓四哥準備孩子百日禮本來是想哄他高興的,沒想到他比之前還不低落了,眼看著他眼圈再次微微泛紅,她懊惱地掐了自己一把。
她絞儘腦汁想著怎麼岔開話題,餘光忽然瞥見牆壁上掛著一把眼熟的兵器,她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驚喜道:“四哥,這不是你的佩劍嗎?好久沒見它了。”
裴在野在戰場比較喜歡用狹刀——砍人方便,這把佩劍是他十四歲去平州的時候,齊太後送給他的,紀念意義遠大於使用價值。
不止如此,她和裴在野第一次見麵,他佩的就是這把劍。
她好奇道:“這個你也要給小鳳凰嗎?”
裴在野無精打采地道:“且看吧,若她習武上頭有幾分天賦,等她十六歲的時候,我也送她去邊關曆練,那時候再給她也無妨。”
他對孩子的要求極高,絕不會允許自己像睿文帝那樣,養出一屋子隻會勾心鬥角的廢物出來。
沈望舒痛苦地抿起嘴巴,暫時把想發表的意見吞回肚子裡。
她拔出劍翻來覆去地瞧了幾眼,靈機一動:“四哥,好久沒看你舞劍了,你讓我看看嗎。”
裴在野一副乾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樣子:“不要。”
沈望舒隻好使出百試百靈的招,抱住他蹭來蹭去:“讓我看一看嗎,就看一會兒,我要看我要看~~”
這招果然屢試不爽,裴在野骨頭隻剩下二兩重,一下子骨浮肉酥的,不過腦子就應了:“成吧,把劍給我。”
他拔劍出鞘,氣勢如彗星襲月,偏身姿矯健靈巧,一時間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隻能看到屋內數到交錯縱橫的劍光。
沈望舒搖頭晃腦地背詩:“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她十分捧場地鼓掌:“好看好看!”
裴在野嘴角終於不經意地翹了下,回劍入鞘:“哪裡好看?”
沈望舒見他臉色終於有所好轉,隱約琢磨出了點門道,試探著道:“四哥哪裡都好看!”
她頗為油膩地道:“舞的劍好看,舞劍的人更好看!”
這話一出,她自己都給自己麻了個好歹出來,裴在野卻極為受用的樣兒,佯做矜持地道:“還成吧。”
他又不確定地挑了挑眉:“你彆是為了哄我高興吧?”
沈望舒有點摸索出四哥吃哪一套了,連忙道:“沒有沒有。”
她捧起裴在野的手,十分誇張地讚道:“看看我家四哥的手,手指修長如梅骨,骨節分明,一個指頭快趕上我的兩個長了,手掌寬闊有力,隻有你這樣的手,才能握劍握的好看!看的我都走神了!”
裴在野耳朵燙了起來,又止不住地嘴角上揚:“馬屁精。”
沈望舒可算是明白了,四哥就喜歡彆人說他好看啊!
枉費她最近為了讚揚四哥的品行,學了那麼多成語,結果四哥就隻要最低端的那種,太膚淺啦!
她心裡嘀咕了幾句,麵上還是一臉熱忱:“哪有,我就是覺著你特彆好看,特彆英俊,這才忍不住想誇你的!”
裴在野本來還在心裡暗喜,結果在她高強度的表揚之下,一個沒忍住,暗喜變明喜了。
他矜持地岔開話題:“彆光說我,衛國這屋子滿月禮你覺著怎麼樣?等她再大些,就可以準備習武了。”
按照裴在野那個培養計劃,還不得把閨女弄的五大三粗的...
她敷衍道:“她現在還沒一把劍重呢,以後再說吧。”她打岔哄他:“四哥,我讓人給你趕製了一套小鳳凰百日禮時候穿的衣裳,我帶你去試試吧。”
於是裴在野就在她的一聲聲誇讚中逐漸迷失自我,跟著她去試衣服了。
沈望舒好不容易找到了治療四哥心裡頭毛病的竅門,從早到晚上把他誇個沒完。
不過這法子也不是什麼時候都適用,就譬如現在,裴在野才沐浴出來,身上僅鬆鬆披了件鬆綠色的鬆鶴中衣,身上半乾,衣裳便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
沈望舒正埋頭苦讀一本成語注解,見他走出來,她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隨口誇了句:“四哥,你月要好細。”
裴在野擦頭發的手頓了頓:“我月要...細?”
沈望舒剛開始誇他的時候還頗為羞恥,現在卻對這一套手到擒來,真誠地道:“不光月要細,腿也很長,個子也高。”
裴在野沒說什麼,表情卻有點古怪。
雖然女子六個月胎像就穩固了,不過裴在野那時候一直憂慮她的身子,一直沒有碰她,有問題都是自行解決的。
再算上她坐月子的時間,兩人也有很久沒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