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謹慎確認:“穩妥指什麼?最快指什麼?”
森鷗外道:“穩妥指徹底掌控這個咒術界的話語權,將管理層成員納入囊中,沒有人可以違背你的命令。最快當然是指,用最快也最有效的速度,攪亂這灘渾水,使他們自相殘殺,互相折磨,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不是我沒有咒術才能的話……”他露出非常可惜的笑容。
小鹿禦鈴子吐槽:你就要一統咒術界去了是吧?
森鷗外:“反正因為他們都很沒腦子還不得民心,這個當然沒有問題。隻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可以將整個咒術界高層勢力都交到你的手中,作為誠意。但首領大人給我的酬勞是什麼?”
他暗示。
森鷗外想要的是實權,是實打實的地位和好處,是可以平起平坐的盟友位置。
小鹿禦鈴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港口Mafia乾部的弱點情報,中高層成員的把柄,以及其他的Mafia關鍵情報——這些,能讓你滿意嗎?”
森鷗外笑了。
“交易成立,首領大人。”
小鹿禦鈴子也笑了。
“我會通知五條君的。在此之前,好好準備吧,森醫生。”
是那種有點傲慢味道的笑容。
怒火被剔除得乾乾淨淨,多餘的情緒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對勁。
森鷗外突然驚覺自己好像主動鑽進了一個圈套,這讓他的手掌不由地發麻。
“那麼再看看吧。現在,到底是誰算計誰呢?”她的笑容溫溫和和,聲音也柔柔軟軟。
“——森醫生。”
森鷗外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對方的這句言語狠狠地掐了一下。
他輕輕地吐了口氣,慎重道。
“是你啊,首領大人。”
“原來如此。真是可怕,我在進來到現在的所有言語,想法,舉止和反應都在你的掌控中嗎?”
她最開始的憤怒是假的?
不,不是的。雖然在愛麗絲醬麵前有表演的誇張成分,但她的情緒是真實的,勃發的。
可是這幾句博弈間透露出來的意思,顯然說明她沒有失去理智。
——倒不如說這才是小鹿禦鈴子。
她同樣在和他一樣尋找平衡,很快地調整控製情緒後,和他坐在棋局兩端對弈,靜靜地等待他付出他的籌碼。
她甚至還是那樣高高在上地坐在高處,冷靜地垂眼,看著下麵所有的人。
像神。
森鷗外頭疼地輕輕揉捏了下額角。
一開始他以為她就是個被橫濱和那些組織成員寵愛得無法無天的小女孩,寵著寵著,就被慢慢地寵壞到骨子裡。
可這第二次的見麵讓他毫不猶豫地駁倒了自己的印象,改變了自己的理解。
這是一位真正的「首領」。
森鷗外其實猶豫過,他到底要不要孤注一擲。
太宰治也在他決定在對那幾個暗組織派遣的臥底出手前就洞察到他的態度,和他進行了一場交談。
“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啦,森先生。”
太宰治插著寬大黑西裝的口袋,輕飄飄道,“鈴子生氣起來會很嚇人喔!!!她很在乎普通人的性命,更何況這還是她的組織成員——隨隨便便開這種玩笑,做這種試探,即使是森先生也會被討厭啦。”
黑發的繃帶少年用那隻鳶色的眼睛看著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拜托想清楚啦想清楚,我還不想讓我的監護人這麼早死掉。但如果森先生不幸翻車,我就可以順理成章賴上鈴子啦!畢竟我還是沒有自理能力的未成年人~這麼一想,也算是好事一樁,對吧?”
森鷗外最終沒有聽勸。
他不覺得可以靠著溫和的訴求改變現在港口Mafia不斷堆積的問題,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在朝著麻煩的道路一路狂奔。
——墮天使安卡斯非常的肆意妄為。
為了最佳的“製衡”,森鷗外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他接受所有的結果——仿佛一場驚人的對賭。
那麼現在,他賭對了嗎?
森鷗外尚且在思考這個問題,裹在他四肢上的猩紅色觸手就在他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時,忽然纏得越來越緊。
像毒蛇冰冷地繞住他的致命點。
“不行啦,想了想,我還是有點生氣。”
小鹿禦鈴子突然用一種撒嬌的口氣說,“想到那幾個孩子差點罹難,我就覺得得讓森醫生好好為此頭疼一下。”
“——首領也有想任性的時間,對嗎。”
她說著這樣的話,那雙蜜金色的眼睛卻沒有激動情緒地看著他。
像是天生就透出幾分冷感。
觸手在湧動,吞覆。
小鹿禦鈴子坐在首領辦公椅上的身體都沒有任何動彈,就連支著下巴的手腕也沒有絲毫輕微的角度變化。
“我一直有個疑問。森醫生,你的堅持和理想,建立在錯誤的地方上。你堅持犧牲他人來得到利益,哪怕犧牲的是自己,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這是正確的嗎?這是橫濱想要的嗎?對你而言,有什麼是不能拋棄的嗎?”
她笑得溫和。遊刃有餘。
“沒有下次。”
隨著她這句輕輕的話,豔麗的,危險的觸手一點點鑽進森鷗外的身軀內,裹捆住他的皮膚,壓迫他的肋骨和胸腔。
森鷗外的眼角彌漫開一絲潮紅,他艱難地張口喘了下氣,喉結滾動。
疼痛在一刹那間如同潮水般襲來,撲在森鷗外身上細細地啃咬。
“你可真是位不服輸的首領啊……唔……”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軀仿佛被揉捏成一團皺褶不堪的紙團,被觸手很深很深地侵.入精神,混亂,恍惚。
這是她的教訓和警告。森鷗外想。
但暗組織首領這關,最具有難題的一關,他成功通過了。
橫濱的三刻構想可以繼續實現,他不會讓老師失望,也不會讓這座城市失望。
港口Mafia的發展將是獨立的坦途。
他們的隔閡會融解,他們的地位也將變成平等,目前的敵對隻是暫時的。
——來日方長。
在這樣的精神侵壓下,森鷗外勉強擠出話語,思考道:“首領大人想過要怎麼應付橫濱政府的舊黨嗎……?那些政客可是很煩人的。”
他的意思很明朗。
如果你需要誠意,可以使用我。
森鷗外多少是帶了點光明正大的小心思。
小鹿禦鈴子的目光始終看著他,神色無聊地推遠了桌上的杯子,聞言搖了搖頭。
“不需要。德蘭馬上就要到達橫濱了,隨便插手他的工作會讓他生氣的——玩弄政治和權術,沒有人比“教皇”更合適。”
森鷗外看著少女的麵色,頓時明白——
暗組織的第六位要出現了嗎?
這居然讓小鹿禦鈴子很擔心。
森鷗外有點好奇,那位會是怎樣的性格。
可傳聞不是說第六位是女性嗎?他想,難道是情報出錯了?
小鹿禦鈴子看穿他的想法:“不是尼彌芙,她還在睡懶覺。德蘭他是想來橫濱玩玩才動身的——他對橫濱政府的舊黨和咒術界高層都很有興趣。”
她不動聲色地給自己還沒出場的兩個馬甲刷刷存在感,嘴角的笑容那樣寬和,說得很無奈。
森鷗外沉默了。
森鷗外幽幽地覺得,這大概就是人才濟濟的組織首領的苦惱吧。
啊,好酸.JPG
等到森鷗外起身帶著愛麗絲離開暗組織後,小鹿禦鈴子掐了掐眉心,神色慢慢失去了那份運籌帷幄。
有點累。
又有點沒有來得及褪去的興奮和害怕。
已經進入遊戲很久的玩家麵色悵惘地捏了捏指尖,呼吸不太平穩地顫抖著。
她剛才的壓力不比森鷗外小。
小鹿禦鈴子感受到自己的心臟還在一下下撞著胸腔,閉了閉眼睛,平複自己的心情。
直到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她忽然睜開眼看向虛空中。
——這座城市的目光在慢慢聚集向她,帶著平靜的關懷。
玻璃窗,辦公室,暗組織基地,橫濱。
祂的目光在以宏觀的,全麵的模樣輕輕地觀察她,裡頭有著擔憂和詢問的意味。
橫濱在沉睡中醒了。
小鹿禦鈴子愣了愣:“橫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
「不要因為他生氣和難過,也不要把這件事怪罪在自己身上,鈴子。」
「你是我最重要的孩子。」
祂像對待一個委屈得不得了的小女孩,溫柔地,輕輕地抱住她。
風很軟和地停在她的身軀上,陽光以最合適的溫度把她的身軀照得暖洋洋,這讓人自內而外地感到愉快和放鬆。
是城市的擁抱,不帶任何要求,索取,**,隻有萬物的安靜和溫和在這座城市的靈魂中流淌。
祂隻是很單純,很單純地給自己注視的孩子一個安慰。
小鹿禦鈴子愣了愣,半天沒說話。
她低著頭任由這座城市摸了摸自己的頭,小聲道,“我沒事的,橫濱。”
這是自己必須要處理的事情。
「可是你的心臟在難受。」
這騙不過城市的意誌。
「——你孤獨嗎?鈴子。」
橫濱看著少女。
小鹿禦鈴子可以任由自己在危險上無止境地慢慢走下去,但她不想讓其他人因為她變得危險。
他們是普通人。普通人應該幸福。
小鹿禦鈴子很快地擦了下眼睛,很平靜地重複了一遍,“我沒事的,橫濱。”
她彎起那雙燦爛的金色眼睛。
“我很好,沒關係。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不用這麼擔心我,橫濱。你不會再繼續受到傷害的,港口Mafia的老首領也很快就會得到處理。”
橫濱提醒:「老首領對你把控港口Mafia有利。」
小鹿禦鈴子有點任性:“但他傷害你,把你傷害得很重很重。我不喜歡他。”
所以我不想留下他。
橫濱沉默地摩挲著少女的頭頂,像是安慰一隻疲倦的貓貓。
祂想。
可我隻是希望你開心……鈴子。
可我隻是希望你開心……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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