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吾神。剛才……為什麼?”
她並沒有發現,她的眼睛完全不像她的態度這樣平靜。
如同在融化的黃金湖泊上彌漫的火焰。
——這讓邪神難得感到異常的興奮,和愈來愈多的期待。
奈亞笑意不明地看著她,“開個玩笑罷了。鈴子,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明說麼?”
玩笑。
小鹿禦鈴子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字。
隨後,她將那外放的情緒一點點收起來,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
消瘦伶仃的鳥兒道。
“我知道了,吾神。”
她垂下頭,也垂下那雙眼睛,態度比先前的柔順更加柔順。
但一人一神都心知肚明,絕非如此。
但奈亞不在意。
祂也完全沒有他們貼得太近的自覺——
毫無人類道德觀的邪神,自然不會覺得現在的距離非常糟糕。
祂說,“你的組織裡出了叛徒,但既然你的心裡有數,也算計好一切,隻等著清剿敵人,那我就不用再多加廢話了。”
“想玩就玩吧,玩得再過分也沒什麼事。”
奈亞拉托提普用那種毫不在意的語氣,說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話。
“反正隻要我的分.身在這個世界,就鬨不出什麼毛病。”
祂想,大不了就把這個世界毀掉,再重新造一個拿來玩玩。
在祂還沒有看膩之前,這場戲必須一刻不停地演下去。
而祂親自挑選的主角,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祂聽到祂的信徒問道。
“吾神喜歡這場戲嗎?我的意思是,你對這場戲滿意嗎?”
“這個問題問得為時過早了。滿不滿意,要看完才知道。”
港口Mafia待客室。
墮天使和教皇的交流結束,中原中也也終於不用被奇怪的氣氛折磨,暗地裡鬆了口氣。
但現如今,還有一個最讓他困惑不解的問題——
對小鹿禦鈴子而言,港口Mafia的任務有嚴峻到需要三位組織成員出動嗎?
原本教皇被派遣到港口Mafia來協同墮天使進行任務,就讓他在心裡感到納悶,現在才得知居然還有一個組織成員沒有到達橫濱。
難道是他對現在形勢的估計有誤麼?
像是看出了中原中也在心頭打轉又不好表露出來的疑問,墮天使道。
“不用多加思考鈴子的決定是否正確,不然我就要懷疑你的精神暗示還沒沒有清除得徹底了。”
白大褂青年的語氣裡藏著警告。
中原中也神色凜了凜,壓了壓帽簷道,“我明白,前輩。”
德蘭道,“無需擔心。這隻是給盟友的誠意罷了。”
“他的進度很快,我們這邊當然不能比他更慢。不然不就太丟人了嗎?”
他的話明晃晃是在指責墮天使的進度給暗組織丟臉了。
中原中也神色複雜:“……居然隻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嗎?”
德蘭:“倒也不僅僅是這樣。不過,那些也和你沒有太大的關係。你也沒必要知道太多,畢竟這不是你負責的任務。”
他不客氣地將槍口調轉對準了中原中也,屈尊降貴道:“還有——後輩,彆繼續在這裡傻站著。”
中原中也因為他嘴中的“後輩”感到了一些詭異的受寵若驚。
他還以為……德蘭會直呼他為庸人或者羔羊。
畢竟這一路他嘲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幾句話就能把對方氣得哭著回家找媽媽,還三句不離庸人,態度刻薄刁鑽,簡直快要把他洗腦了。
所以——
難得聽到一個正常稱呼的中原中也:震驚,原來德蘭前輩也會說人話。
教皇鉛灰色的睫毛動了動。
他皺眉道:“這是什麼奇怪的態度……你不是想知道那些東西嗎?”
“如果不是首領的命令,我才不會帶你這隻拖油瓶。”
他不悅地抿起薄唇,顯然對其行動力十分不滿。
明白他在指什麼後,中原中也精神一振:“息怒,德蘭前輩。所以……您的意思是,您已經知道了嗎?那些關於我的線索。”
橘發的少年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教皇冷冷地看著他,嗓音低醇:“不是我。是首領。她拜托安卡斯調查了這方麵的東西,再拜托我將線索轉告給你。”
“明明最該得到感激的是她……她卻不想讓你知道。”
金紅教服的青年輕聲道,“你得到了她多少寵愛,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中原中也:“……”
感受到兩個前輩涼颼颼的目光,他一時間有點不敢搭話。
像是覺得和他計較有點掉份,教皇點了點金色權杖,神色冷冷,“去找那個叫蘭堂的家夥吧。他和首領做了交易,他會把他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的。”
中原中也怔了怔,“交易……是什麼?”
德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幫他找人。”
中原中也還想問什麼,就被教皇十分嫌棄地趕了出去,隻能強行閉嘴。
支走任務前的變數——小鹿禦鈴子的計劃才開始運轉。
教皇正式入主港口Mafia。
第一個小時。
他以利誘之,說服港口Mafia的部分重要老成員。如果不願屈服,就將對方的身世和弱點剝得一乾二淨,脅迫對方屈服。
所有人的臉色,因為他優雅的,從容不迫的語調變得慘白。
直到金紅教服,頭戴冠冕的青年離開,他們才感到遲來的戰栗,牙齒在一陣陣打架。
——好可怕。
好可怕的……怪物。
第二個小時。
麵對鋪天蓋地的槍械和擠滿視線的武裝成員,德蘭握著權杖,滿臉嫌惡,“這就是你們對抗我的方式嗎?”
“真蠢。”
他的薄唇吝嗇地吐出評價。
港口Mafia內蠢蠢欲動已久的老成員,因為他這一句話麵目愈加猙獰。
“安卡斯就算了……你這個暗組織的非戰鬥人員耍什麼威風?!不僅態度這麼差,還想威脅我們!”
“隻要殺了你,哪怕是暗組織的那個臭女人也不能說什麼!!!”
黑色的,鋒利的子彈,威力巨大。
但前提是——他們能夠發射出來。
教皇簡單乾脆地運用了第二能力。
這本來是要對付盤星教的。
他操控那些人大腦中的不安分因素,混淆他們的認知。
敵人開始互相攻擊。
他們在同伴的子彈下慘叫著倒下,生死不知。
“我是非戰鬥人員不假,但不要因此太過輕視我。羔羊。”
“愚蠢,無禮,下賤。”
“這不是很好的形容你們的詞語麼?”
他冷漠地“看”著他們。
明明沒有睜開雙眼,但那股上位者的氣勢,壓得幸存的人連反駁的一言半語都不敢吐出來。
居高臨下的傲慢,如同睥睨著出身卑賤的羔羊。
教皇笑了一聲,甚至沒有殺掉幸存者的欲望,就在幸存者畏懼的,顫抖的目光,踏過了滿地的屍體,走向下一個目的地。
“真臟。”
他喜歡乾淨。
但如果能為他的首領達成目的,不乾淨也無所謂。
第三個小時。
他成功用話術將黑蜥蜴百夫長廣津柳浪拿下。
“如果是您和您身後的首領……我想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和可能吧。”
滿頭銀發的老紳士放下煙,悠悠地歎了口氣。
“——我同意。”
第四個小時。
他說服了尾崎紅葉,給予這個失去愛人,滿心都是對老首領的憎恨的女人希望。
“如果是那位小姐的承諾……妾身願意。”
紅發的女人笑得淒豔。
金色夜叉被悄無聲息地藏起。
“畢竟,妾身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那滴眼淚,早就流乾了。
……
直到最後,紅發的教皇來到老首領麵前。
墮天使早就將那根操控他大腦的羽毛管子拔走,任由他的生命重新開始流失,任由他的神智變得清楚。
他像個乾癟的橘子般,躺在床上,明明是港口Mafia的君主,卻對一切都無能為力。
老首領明白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後,像頭暴怒又奄奄一息的老獅子。他咆哮道,“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那麼信任你,那麼信任暗組織!”
“你信任的,隻是你的貪欲。”
醫生外表的青年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放心,實驗很成功,你失去了你的異能力。”
“——你要在清醒狀態下,眼睜睜看著你的一切都被剝奪。你必須痛苦死去。”
老首領不甘心地睜大眼睛,血紅的眼球幾乎呈現出暴凸的形狀,分外可怖。“不……不可能!我要殺了你們!殺了那些叛徒!啊啊啊啊!”
教皇冷漠道,“不用垂死掙紮了。這是我們首領的意誌。”
老首領像是被這些事實刺激過頭了,言語變得顛三倒四。
他歇斯底裡道:“不,不不!我犯了什麼錯,以至於你們要這麼對我!我才是這座城市的主人!!我是君主!我是黑暗裡的君主!我沒錯,我有什麼錯……!”
墮天使無奈地歎氣,“真是的,你居然連這個問題的答案都不清楚嗎?”
“——當然是因為你傷害了橫濱和這座城市的普通人這件事。”
“這件事讓我們的首領非常不高興。”
穿著白大褂的青年,十分溫和地解釋著。像是對待著難纏的病人般無奈。
而老首領……老首領快被他氣得當場歸西了。
教皇也沒打算體諒孤寡老人,繼續道。
“你的黑夜早該結束了。所以現在,你要迎接你的死亡。”
他低頭看著喝喝喘氣不停的老首領,出口,宛如一道雷霆般的宣判。
“——迎來庸人的死亡。”
處理完自己的事情,還沒平複完畢自己的心情就火速趕過來,生怕教皇出什麼事不好交代的中原中也,推開門後就看到這樣荒謬的情形,聽到這樣可怕的話。
老首領:奄奄一息,可憐弱小又無助.JPG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
……救命,難道我們是什麼反派嗎?
他在心裡崩潰地想。
這是什麼反派發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