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伽斯的態度和善,隻是那手腕軟綿綿低垂著,帶著散漫,煙杆表麵的光澤和頂端流出來的甜膩煙霧融在一起。
帶出了幾分龍的頹靡。
他等到芥川龍之介他們安靜下來,停止不安分的躁動,才和他們分析現今局勢,“……所以,咒術界和異能力者二者混合不是好事。”
“如果沒有首領,這會是僵局。最後因為有心之人的推動,陷入死局,徹底無解。”
他態度坦然,將事實光明正大地擺在了他們的麵前。
芥川龍之介聽得認真,中島敦抓著腦袋抿著唇,就連一向不怎麼聽話的,有點任性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沒有吭聲。
他們有點明白……他們的首領在做多麼驚人的事情。
龍賭徒正對四人諄諄教誨時,賭場分支任務正式結束。
——到時間了。
小鹿禦鈴子坐在暗組織的首領辦公室中,下頷細而蒼白,身形虛弱,血紅的觸手纏繞在她的手腕上,腳腕上,脖頸上。
如同一場華麗的,冰冷的酷刑。
至少在跪在地上的少年少女們來看是這樣的。
麵前的少女首領就像是毫無反抗之力的鳥雀,隨意就能被折斷翅膀,丟進泥沼。
更不用提她將所有的高層成員遣散出去,就連中原中也也沒有留下作為她的倚仗,隻有他們兩個怯生生的,柔弱的同伴,站在她身後,憂心忡忡看著他們。
像是在等他們發號施令。
可越是這樣,越是讓恭恭敬敬跪在她麵前的領頭少年,背後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他很難不害怕這是個塗著蜂蜜的陷阱,它誘騙他深入,再萬劫不複。
跪得膝蓋發麻的少年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為什麼一點都不慌?她難道早就發現了什麼嗎?
還是說,她故意的?隻要他們敢有異動,她就會毫不猶豫絞殺他們來肅正組織風氣?
不管了。
少年將心一橫。
——這件事早在他們走上這條路時,就無法回頭了。
小鹿禦鈴子敲了敲桌麵,嘴角的笑容和眼角的紅痕,透出幾分玫瑰般的豔麗,她溫柔道,“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對於……背叛的事。”
“如果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可以——”
她的指尖點在那遝厚厚的罪證上,嘴中的話輾轉而委婉,仿佛以前般溫和寬容。
但少女首領,卻是連話都沒有說完,就讓少年最後的一根緊繃的神經由中間斷裂。
他一下子站起身,將藏著的,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能僥幸帶進來的短刀,深深地刺入少女的胸口!
“動手!”
整個房間陷入死寂,隻有少年嘶吼。他又將短刀拔出,又狠狠紮進去。
“動手啊!殺了她!”
鮮血流下來。
“殺了首領!不然死的就是我們!”
像是被少年這句話從夢中驚醒,那些孩子,那些被暗組織收養,本來最應該知道感恩的孩子——
他們拿出他們的武器,不顧一切地攻擊向他們溫柔的首領,眼裡
帶出凶狠的,擂缽街的歹毒。
背後兩刀。胸前六刀。腹部三刀。
小鹿禦鈴子嘴角卻依舊掛著笑容,在心裡默默地數了幾聲,又覺得無聊,乾脆停住。
這場戲,沒有出錯。
本來懦弱的小羊羔為什麼突生荒唐的勇氣,一心覺得隻要殺死首領就能成為他們的救命稻草?
當然是她利用教皇馬甲種下來的因,結出來的果。
那是宛如顛茄般讓人意亂神迷的香氣。
小鹿禦鈴子微笑。
她故意留下來的小羊羔,自願走入圈套。他們自以為孤注一擲,惴惴不安地背刺了她,孰不知這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他們是最開始加入暗組織的孩子。
他們因為高昂的利益,忘記了初衷,成為了暗組織的背叛者。
溫柔的,寬容的首領,對他們歎了口氣。
他們用刀刃傷害她,她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不疼也不痛,不害怕也不畏懼,隻對他們平靜道。
“我很失望,孩子們。”
“我很痛苦,我很悲傷,我受到內亂的侵害。”
“所以——狩獵,開啟。自我而起……儘情狂歡吧。”
這句話像是開啟了什麼恐怖的開關,所有的攻擊被迫停止。
猩紅的觸手一瞬間將小鹿禦鈴子卷住,包裹,再當著所有人的麵,變成一團巨大的,妖異的繭。
內亂的侵害……狩獵……自她而起……?
領頭少年神色大變,終於發覺了什麼不對勁。
他不顧同伴阻攔,帶著滿身屬於首領的血,走到首領辦公桌前,翻開了所謂的“罪證”——然後,臉色一寸寸地慘白下去。
那哪裡是罪證?那分明是沒有一個字的白紙!
她是在詐他們!她甚至不屑去調查他們背叛的證據!
她是故意要讓他們想殺她!傷害她!
可現在醒悟,已經來不及了。
首領用自己開啟了狩獵。
她的痛苦和哀傷,平等而快速地傳達給了所有暗組織高層成員。
毫無疑問——這天的橫濱將要產生一場巨大的震動。
原本還在和芥川龍之介細細講解的烏伽斯,神色在一瞬間改變。
“首領!!!”他失聲道。
“他們怎麼能……他們怎麼敢!!!”
中島敦第一次見到,名為狂怒的情緒席卷上龍賭徒的神色,將他的疲倦吃得一乾二淨。
白發金眼的龍,在憤怒。
作為最早的那批眷屬,芥川龍之介也隱隱察覺到了不對,立刻問道:“烏伽斯前輩?是首領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龍賭徒用一種悲涼的,冰冷的,不信任的目光,一遍遍地掃視他們四個人,才簡短道。
“他們要殺她。”
中島敦怔住了。
芥川龍之介也怔住了。
他們感到他們的大腦在嗡嗡作響,像是在抗議,在悲鳴,不願意接受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有人要殺首領?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吧?
中島敦忍不住抱了一點微小的希望。
畢竟,那是首領啊。那是為橫濱付出很多很多的首領啊。
怎麼可能會有人恩將仇報呢?
他渾渾噩噩地想。
但龍賭徒卻沒打算讓他們存有僥幸之心。
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狩獵的含義,再道,“如果不是他們想殺她,鈴子絕不會這麼悲傷。也絕不會失望到把狩獵當作最後的手段。”
“她為這座城市傾儘所有,沒有半點隱瞞,可是有人要為了自己的私心……殺死她!”
龍賭徒手中,玉白色的煙杆被他握得很緊。
他麵無表情道。
“後輩們,我現在沒有心情和你們多做解釋。我隻能告訴你們,狩獵是一場狂歡,隻要是組織成員都能參與其中。”
“而我們的獵物是——這座城市裡所有的背叛者,詛咒師和臥底咒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