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蕭明徹那個“嗯”字給李鳳鳴帶來小小鬱悶,但她本沒對蕭明徹和這樁聯姻有什麼真情實感,一覺睡醒便就該乾嘛乾嘛了。
李鳳鳴從小就是個極自律的人,哪怕如今身份、處境都大改,她骨子裡那種嚴厲的自我約束依然如故。
翌日,她特意早起半個時辰,遵循多年慣例,在長楓苑的臨湖開闊處與辛茴對陣練劍。
辛茴的武藝師承魏國老將,沒什麼花架子,大開大合間隻攻不守,淩厲剛猛,一把貴氣優雅的木劍竟讓她使出斧子的威力來。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李鳳鳴已活活被她劈到雙臂發麻、眼冒金星。
去梳洗更衣時,李鳳鳴無精打采、薄淚盈盈的,全靠淳於黛扶著才能勉強站直。
辛茴亦步亦趨跟在旁邊,半是心虛、半是愧疚地縮著肩膀,頻頻偷覷著她。
“演武場上無主仆,也不講什麼朋友情分,不能相讓,這可是殿下自己定的規矩。再說了,我也沒儘全力,是您自己不專注,”辛茴忐忑低聲,“彆、彆哭鼻子耍賴啊!”
辛茴真沒下狠手,李鳳鳴之所以被打個落花流水,完全是自作自受。
因為她需更深入了解雍京城的方方麵麵,才能確定下一步該怎麼辦。
可齊國民俗、律法對女子限製頗多,眼下蕭明徹又不在京中,她連接觸外人的機會都少,更彆提可靠的消息來源。
她想著太子妃和恒王妃今日要來,心思難免浮動,方才對陣時就不如平日專注,不挨打才怪。
李鳳鳴以迷蒙淚眼橫向辛茴,甕聲甕氣:“你瞧不起誰?我怎麼會哭?”正說著,積蓄半晌的薄淚成了珠,奪眶而下。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淳於黛抿唇忍笑,動作熟稔地拿出絹子替她拭淚;辛茴扭頭看向一邊,以手背壓在自己唇上,強行按住已到嘴邊的笑聲。
“你們知道的,李鳳鳴殿下從不耍賴,更不會哭鼻子,”麵紅耳赤的李鳳鳴清了清嗓子,“隻是,若實在太疼的話,會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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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皇太後跟前,李鳳鳴與太子妃、恒王妃都是重孫媳婦,大家平輩,按道理她並不需要到行宮門口迎候。
但李鳳鳴還是打起精神,在淳於黛的攙扶下,與華嬤嬤等人一同在行宮門口耐心等著。
巳時末,太子府和恒王府兩邊人馬幾乎同時抵達,行宮門口熱鬨得不像話。
太子府來了太子妃張婉儀、兩位太子側妃、太子昭訓。四位正主各又帶著與自身位份匹配的隨侍,總共就成了烏泱泱二十餘人。
而恒王妃蔣芷汀的隊伍就更為壯觀。不但帶了恒王府兩位側妃、四個良娣,還捎著她的娘家表妹——大學士聞澤玘之女聞音。
太子妃以冰冷眼神掃過聞音,再看向恒王妃時就皮笑肉不笑。很顯然,聞音出現在這裡,讓她很不痛快。
李鳳鳴立刻頓悟,這裡頭定有故事。
她不動聲色地將聞音打量了一番。
約莫十七八歲,長相清秀,氣質貞靜斯文,打扮得素雅得體,梳著齊國未出閣少女慣見的雙環燕尾髻。
這樣一個小姑娘,和太子妃會有什麼恩怨?李鳳鳴想不明白,又不能找誰問,隻能暫時將這疑問按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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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太子妃和恒王妃各暗懷較勁心思,但都是體麵人物,言行舉止倒也有規有矩。
雙方隻是在排麵細節上相互明嘲暗諷,陰陽怪氣打幾句言語機鋒,倒沒有出現李鳳鳴想象中的“橫眉豎目、破口大罵、怒扯頭花”的荒唐場麵。
一堆人來來回回分彆見禮過後,正主們便該進行宮大門了。
太子是國之儲君,身份比彆的皇嗣尊貴,那太子妃的分量自然也就重於同輩王妃。按照規製,當然是太子妃一行人先入門,這本是毫無爭議之事。
但恒王妃本就是來較勁的,豈會那麼好相與?
上個月初,太皇太後尚未清醒時,她曾來滴翠山探望過一回,所以這次是與李鳳鳴第二次見麵。
於是她迅速趨步上前,一把握住李鳳鳴的手,情真意切道:“五弟妹,彆來無恙?我瞧著你似乎氣色差了些,是不是新嫁初來,還不慣我大齊水土?”
這個舉動讓她以極度自然的姿態越過了太子妃,瞬間站在了所有來客的最前。
最妙的是,太子妃對此還不能發作,否則就顯得小氣且不近人情。
察覺恒王妃這是想以閒談的姿態拖著自己率先進門,李鳳鳴立刻如弱柳扶風,輕晃了晃身軀,倒退半步。
站在她後頭的淳於黛應時而動,迅速上前扶住。
在旁人眼裡,李鳳鳴這樣子並不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