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停下飲茶的動作,冷淡眸底浮起不解:“誰告訴你,我提前得到了消息?”
李鳳鳴滿腔溫柔憐憫瞬間煙消雲散,不可思議地瞠目。“我不是寫信告訴你了嗎?你不是還回複我‘知道了,多謝’嗎?!”
“哦,你那封信,”蕭明徹淡垂眼簾,將茶盞抵在唇邊,聲音含糊,略顯心虛,“我沒拆。”
李鳳鳴閉了閉眼,強行忍住潑他滿臉熱茶的衝動。
她不抱太大希望地再問:“螺山大捷的事在京中迅速傳開,是你的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這總沒錯吧?”
蕭明徹稍作沉吟,到底還是沒瞞她:“沒錯。”
這答案勉強給了李鳳鳴一絲安慰。好歹能說明他不是個隻長了張俊臉的草包。
“那麼,你讓人提前散布這消息,是因為從彆的渠道得知廉貞會有麻煩,還有可能牽連到你?”
“我並不知廉貞會有麻煩,”蕭明徹簡單解釋,“提前傳螺山大捷的消息,其實是防備恒王兄。”
李鳳鳴拍拍心口,自己給自己順氣:“聽你這意思,在太子和恒王之間,你站太子一邊?”
蕭明徹搖頭,抿了口茶:“早前與魏國聯姻結盟是太子提議,恒王兄反對。”他一向兩邊都不站。
“結果,你父皇選了由你和我聯姻。恒王不能與太子撕破臉,更不敢過分頂撞你父皇,便將這賬算到了你頭上?”
見他再度點頭,李鳳鳴輕歎唏噓。“這麼看來,你簡直就是個背鍋命。”
之前,太子一派提議齊魏聯姻,齊帝允準,恒王心有不滿,卻將這賬記在被聖意指定聯姻的蕭明徹頭上。
如今,恒王一派要借廉貞對廉家搞事,太子阻撓,齊帝有心保廉家,便責罰蕭明徹這才立了戰功的親王,當做給各方一個交代。
瞧瞧,可不就是走到哪兒都替人背鍋麼?
蕭明徹對此倒是安之若素:“雖因和親之事被恒王兄遷怒,但托你的福,我從郡王晉了親王。”
“彼此彼此,我也是托你的福,才僥幸保了條命。”
李鳳鳴苦澀笑笑,旋即又道:“今日在禦前,你為何不為自己申辯?這些年你到南境多次,都隻是臨時被指派去‘代天子督軍’而已。不管廉貞是否貪墨軍餉,隻要你沒牽涉其中,於情於理都不該你來擔責。”
所謂“代天子督軍”,不過就是臨時指派個皇族去鼓舞士氣。
那督軍身份,說穿了隻是個象征,既無兵符也無金令,不能調兵遣將,更不可能過問邊軍賬目。
“若你今日將這層事實挑上台麵,再加上螺山大捷的功勞,那頂‘督軍失察’的帽子,再怎麼也不能扣到你頭上。你父皇無非就是欺你不吭聲,便將你推出去息事寧人。你為何不說?”
蕭明徹訝異睨她,不答反問:“誰告訴你這麼多的?”
這絕不是蕭明徹大驚小怪。
需知李鳳鳴在滴翠山行宮窩了幾個月,平日裡除了太皇太後,能見到的無非就是來探望老太太的各家女眷。
齊國女子的天地就自家後宅那麼大,縱然偶爾從父兄或丈夫口中聽到幾句朝堂大事,也未必能想明白其中諸多玄機。
他不明白李鳳鳴為何會知道這麼多,還能將事情看得這麼透。
“因為我帶腦子,聽人說話不容易跑偏重點。隻要不是太複雜的事,稍聽得幾句蛛絲馬跡,想想就知了,倒不必誰一句一句告訴我。”
李鳳鳴拿起一塊桃花酥,突然福至心靈。
“你還沒回答我,今日為何不自辯?是因為措手不及,沒想起這茬,還是,你故意的?”
“故意的。”
大約是兩人談話的氣氛漸入佳境,多少也受李鳳鳴的慵懶狀態影響,蕭明徹整個人鬆弛許多。
“父皇硬扣我這罪名,心中自知理虧,到‘夏望取士’時便會讓我適當參與,當做補償。”
*****
齊國沒有科考,人才選拔全靠三年一度的“夏望取士”,這件事,李鳳鳴是知道的。
但她萬萬沒想到,蕭明徹做為一個已開府的親王,僅僅想得到“適當參與夏望取士”的機會,竟還需用上苦肉計。
此時此刻,李鳳鳴已完全不計較蕭明徹害她要跟著在此困上三個月的事了。
一個沒娘疼還爹不愛的落魄皇子,背後無依無靠,那是何等的孤獨艱難?
他沒得選,隻能以這種既傻又慘烈方式,一次次自投羅網,以此換取機會,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李鳳鳴從來沒想過,堂堂大齊淮王殿下,會慘成這樣。
“我簡直要對你肅然起敬了。咱倆若比慘,那還真是你更慘些,”她側首抱拳,百感交集,“是在下輸了。”
蕭明徹倒沒想自己慘不慘的問題,隻是唇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你個姑娘家,怎麼事事爭強好勝?”連誰慘都要比個高低。
“笑什麼?你不也說齊魏民情不同。在大魏,姑娘家和男子責權利等同,誰更強誰掌家。我從小與人爭強慣了,往後慢慢改吧。”
李鳳鳴拿過桌上的濕巾子擦擦手,聽著外頭傳來的隱約更聲,順口問,“都快子時了,你不困?”
蕭明徹悄悄凜直了後背:“你想不想知道‘夏望取士’的事?”
“想啊。我們大魏沒這個,”李鳳鳴眼前一亮,頓時又來勁了,“你願講講嗎?”
“想知道什麼,你問吧。”
蕭明徹出乎意料的大方,這讓李鳳鳴感覺有點古怪。
但她對齊國很多事確實了解不足,這幾個月也沒個合適的人可以問。難得蕭明徹願意講,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天賜良機。
二人有問有答,又談了一個時辰。
末了,李鳳鳴頂不住睡意,眨著滿眼困淚嘀咕:“我怎麼感覺,你並不是與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隻是不想回房睡覺,才故意拖著我一直聊。”
蕭明徹靜默片刻後,略尷尬:“傍晚叫你進書房來,本是想與你說寢房的事。”
在滴翠山行宮建立之初,長楓苑的功用隻是栽種珍奇花木,圈養異獸,並不住人。
先帝時在滴翠山南側新建了囿苑,長楓苑便閒置下來。
直到蕭明徹被太皇太後接來行宮撫養,才對這裡稍作修繕,簡單建起了主院與南麵側院。
所以,這裡除了主院寢房,就隻側院仆房可住人。
蕭明徹如今好歹是個親王,便是他自己肯,旁人也不敢讓他住仆房。可讓李鳳鳴去住仆房,好像也不合適。
他一時想不出兩全之法,就隻能拖著她硬聊。
“若我沒察覺古怪,你是打算一直這麼拖著我聊到天亮,大家都彆睡?”李鳳鳴以手捂住困倦泛淚的雙眼。
“嗯。”
“蕭明徹,你真的……”
她強行咽下“有毛病”三個字,無奈地趴在桌上:“雖然我並沒要和你怎樣,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我到底是哪點遭你如此嫌棄?”
一陣尷尬沉默後,蕭明徹給出了答案:“你長得太好看。”
這是什麼駭人聽聞的嫌棄理由?!
“真是對不住你!長得太美是我有罪!”李鳳鳴已困得快睜不開眼,崩潰輕嚷。
“咱們就像大婚當夜那樣,隻蓋棉被純睡覺,行嗎?我絕不會強行染指你,我發誓。”
世間還有無數美男子等著她去臨幸,她怕是瘋了才會強迫這個嫌棄她長太好看的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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