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1 / 2)

似蜜桃 許乘月 9298 字 7個月前

書房門重新闔上,蕭明徹與戰開陽再度隔桌而坐。

兩人神色各異,卻都一瞬不瞬地盯著桌上那封拆開的信函。

那是李鳳鳴寫給蕭明徹的第二封信。

蕭明徹是在三月初收到此信的。

那時他以為,信中內容大概和李鳳鳴寫給他的第一封信差不多,八成又是沒話找話的菜譜或空洞問候。

所以他根本沒拆,隨手夾進了兵書裡。

從南境回京時,那本兵書是裝在蕭明徹行李中的。

但他一回來就被齊帝打發去滴翠山“反省”,行李自是留在府中由管事薑叔親手歸置。

薑叔辦事向來穩妥周到,發現兵書裡這封未拆的信,便放在書桌顯眼處,想著等蕭明徹從行宮回來就能看。

今日蕭明徹一回府,做為淮王府謀士家臣的戰開陽便來求見。

蕭明徹在聽他說話時,閒極無聊拆了這信,卻當場愣住。

戰開陽見狀,大著膽子問他要來這信一看,也愣住。

所以,方才戰開陽將話扯到李鳳鳴身上,絕非無緣無故。

在李鳳鳴來北院時,他和蕭明徹正在消化對這封信的震驚。

*****

戰開陽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書房內的沉默。

“此信被送達見春鎮官驛,應當是在三月初三到初六之間。”

三月初三,蕭明徹與廉貞同往螺山大營監督換防;三月初七,蕭明徹一回見春官驛,就接到這封信了。

“按飛驛的腳程,信函從木蘭鎮到見春鎮,隻需六日,”戰開陽以食指輕點桌麵,“這就意味著,王妃在二月底就知京中有人會對廉將軍發難。”

戰開陽一直在京中,時刻留意著朝中動向,甚至每日專門派人去宮門處及時抄錄朝廷發布的各項消息回來。

可他是到蕭明徹被齊帝打發去行宮禁足之後,才知恒王一派要找廉貞的茬。

反觀李鳳鳴,在滴翠山行宮待了半年,除了太皇太後外,最多就能見到京中各家前往行宮探望太皇太後的貴婦、貴女。

就這麼著,她居然早在二月底,就已經察覺廉貞會有麻煩,並且可能牽連蕭明徹!

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對比,戰開陽當然震驚到神魂離體。

蕭明徹也是震驚的,但他震驚的點和戰開陽還不太一樣。

上月初,他被聖諭打發到行宮禁足反省的那天,李鳳鳴得知他沒看這封信,氣得在長楓苑的書房裡與他動了手。

當時,她隻說在信中提醒過蕭明徹,“廉貞或許有麻煩”。

蕭明徹容色清冷:“但她沒說,信中還附有解決辦法。”

“如今倒推整件事,若您回京時依王妃這辦法應對,確實可以全身而退。”

戰開陽再度拿起那張信紙,自愧不如地苦笑。

*****

【古東夏有將,戰於國南。

帝子仲曰:此將在外年久,其族亦勢大,軍賬或有弊。朝廷當挾雷霆之威,先下手連根拔之,以絕後患。

帝子伯曰:此將忠勇,其族為朝中砥柱,當報以篤信。吾願作保,先慎查之,再交帝裁。

帝令:帝子季在南督軍,召回京對答。

注:帝實無疑將之心,更無拔其族之意。事與帝子季本無涉,帝召季對答,旨在平伯、仲之爭。

季需自保,首當強調軍功,其次附伯之議力保南將。再請命率帝心腹親往南境徹查軍賬。

帝必不允請命,帝子仲亦會有所阻,君勿憂。】

在齊國人眼裡,李鳳鳴的字剛柔並濟、狂肆恣意,實在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且這封信字字點中事情七寸,可謂洞若觀火。

或許是怕中途有變數,她信中行文竟用了晦澀古言,且還是隱喻。

需知當今齊國,十個人裡最多有四個識字的。而這四個人裡,最多有一個是真正“飽學博聞”的。

不是識字,就能通讀並真正理解她這封措辭晦澀的信;不是能通讀,就會迅速聯想到當下現實。

李鳳鳴是算準了,蕭明徹身為皇嗣,受教程度遠高於普通人,又因利益攸關,定能看懂其中隱喻。

她在信中點明齊帝根本無意動廉貞,更不想動廉家,召蕭明徹回京,隻為平息太子和恒王在此事上的爭執。

她讓蕭明徹附議太子,再跟進加碼為廉貞作保,並請命親率齊帝心腹去南境查軍賬。

更妙的是,她對齊帝的心思很有把握。

信中直言齊帝不會同意查軍賬,恒王也會阻撓,讓蕭明徹大膽說,完全不用擔心真的被派去查廉貞。

“再者

,她假托‘古東夏國’,就算被彆有用心之人拿到這信,並且剛好看懂,也落不下實際把柄。早聽說魏國女子不遜男兒,這回算眼見為實了。”僅憑這封信,戰開陽對李鳳鳴就服氣得五體投地。

他偷覷蕭明徹,小有抱怨。“方才殿下故意擋門,是防著屬下,不願屬下一睹王妃風采吧?”

蕭明徹橫眉冷對:“我是防著她。”

戰開陽想了想,無奈點頭:“也是。”

他雖沒見過李鳳鳴真容,這半年多少還是聽到些風聲。見過的人都說她生得妍勝牡丹,又說她在太皇太後麵前孝順柔嘉,待人接物溫婉謙和雲雲。

再看看這封信,幾乎可以斷言,李鳳鳴是個表裡不一的。

戰開陽恍然大悟,頻頻點頭:“懂了懂了。”

蕭明徹狐疑睨他:“懂什麼?”

戰開陽答:“殿下向來最忌憚這種女子,所以信不過王妃。您方才擋住門,是為了防她知道府中有我這個謀士家臣?”

“對,防她知道……”

蕭明徹若有所思地折起那封信,嗓音冷淡而平靜,“府中有你這麼蠢的謀士家臣。”

*****

用過晚膳後,李鳳鳴在淳於黛和辛茴的陪同下,信步出了院門,消消食,順道熟悉府中環境。

因為工坊的事有了眉目,她心情格外雀躍,閒逛半個時辰都還沒有睡意。

“淳於,安神香隻剩最後一份現成了吧?索性今夜就給我用上,省得它單獨占個匣子。”

辛茴笑嘻嘻搶答:“淳於多穩妥,殿下還能不知嗎?方才您還在用膳時,她就已經給您掛在帳中啦!”

“下午殿下從淮王院中回來後,那副掉進錢眼裡的喜不自勝,一看就需要安神香助眠。”淳於黛半是打趣,半是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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