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2 / 2)

似蜜桃 許乘月 9644 字 8個月前

李鳳鳴感慨地勾唇,笑容洞達。

“可帝王手中權利至高無上,史書評議,已是世間為數不多能約束皇權的東西了。”

玉方怔怔看著她,無言以對。

李鳳鳴笑了:“玉方,我今日來見你,就是想告訴你和荼蕪,彆想些沒用的。李迎已死,李鳳鳴此生不會再歸魏土。不是不敢。不是不能。而是我不願意。”

若她當真不管不顧殺回去,踩著舉國屍山白骨、聽著百姓的泣血哀嚎登上皇位,不必等到死後彆人來說,連她自己都會說一句,我不配。

要是她率先打破了對史書評議的敬畏,難保她的弟弟妹妹們不會有樣學樣。

更嚴重點,後世李姓也將有據可依。

當代代帝王都有充足借口不在乎身後名,魏國會成為什麼樣的魏國?

她不願意讓自己成為這個惡劣的先例。

“如果你和荼蕪心有不甘,還想一展抱負,等我攢夠本錢,就帶你們去夏國。到時你們儘力去拚個出將入相,我呢,就做我的富商巨賈。記得罩著我點就成了。”李鳳鳴這話可是真心實意的。

玉方抿了抿唇:“不行。夏國那姬平君雖是個不錯的帝王,但我此生隻認李鳳鳴殿下一個主君,荼蕪也是這樣想的。”

若非此誌堅定,他倆不會在斷線四年後,一看到淳於黛,就毫不猶豫重歸李鳳鳴麾下。

“玉方啊玉方,你是男子,不要輕易說自己不行。”李鳳鳴沒正形地笑歪了坐姿。

“既你們還是認我這主君,那將來到了夏國,就更得拚命往上爬。這樣我才能安安穩穩地背靠金山,坐擁美男。李鳳鳴殿下如今就這點誌向了,懂嗎?”

相比至高無上的權力,金錢和美男能帶來的快樂好像很樸素,但對早已想開並作出抉擇的李鳳鳴來說,如今的她對後兩者更心向往之。

玉方被逗笑,旋即語帶試探地發問:“那淮王呢?聽淳於說,淮王還算合您心意。到時去夏國,可要將他一並綁了帶走?”

“看你這樣子,是話裡有話啊,”李鳳鳴歪頭端詳他,輕抬眉梢,“想說什麼?”

玉方覷著她,謹慎斟酌措辭:“他有沒有告訴過您,他近來與福郡王府過從甚密?”

說起來,玉方是被做為密探頭子培養起來的,而荼蕪則是他的副手。

這兩人比李鳳鳴她們早來雍京幾年,又混在賭坊那種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了解的事自然更多。

再加上如今經營這濯香行,每日打交道的全是被套了話都不會察覺的各府貴女貴婦,這雍京城裡真沒什麼風吹草動能瞞過他倆。

“福郡王府?這個,蕭明徹沒對我明說,但也沒有刻意隱瞞。”李鳳鳴無意識地以指腹來回擦過自己的下唇,雙頰隱約開始發燙。

玉方又道:“福郡王府、大長公主府、平成公主府、正定伯府,包括廉貞將軍一家,如今都已逐漸合流在淮王身邊。據我和荼蕪幾年來的觀察,除廉家立場不明外,其餘幾家都想推動齊國效仿夏、魏,改行男女等同之製。”

所謂蛇無頭不行。

福郡王的分量不夠,大長公主、平成公主又是女子,在目前的齊製下隻能是富貴但無權,能做的事有限;而正定伯隻是臣子,不可能有太大號召力。

太子和恒王皆無改製之心,如今隱隱有崛起之勢的淮王蕭明徹自然成了他們的首選。

“其實,這對蕭明徹來說倒不是壞事。不過,我怕他們將事情想簡單了。”

李鳳鳴咋舌沉思片刻,一抬眼就見玉方神情古怪。

“你還有什麼沒說的?”

玉方稍加思索後,還是說了:“前天,平成公主與正定伯府七姑娘同來。荼蕪油嘴滑舌,竟賣了一壇子‘臥薔薇’給她們。她們當場開壇子飲了大半。”

“臥薔薇”是魏國皇室獨有的一種養顏清酒,入口芬芳甘甜,後勁卻不小。

“薄醉之下,平成公主說起福郡王的王妃近來有了喜脈。福郡王算著日子,想要確保入冬後郡王妃月份大時陪在她身邊,就求了淮王一件事。”

“何事?”李鳳鳴依稀想起,之前蕭明徹給了她一小箱金錠,說是答應了幫福郡王辦件事,那箱金錠是福郡王給的謝禮。

“早前齊帝新增邊軍都司一職,又同意由宗室子弟輪流擔任邊軍都司,每人任期半年。之後定下由淮王擔當首任南境邊軍都司,這是他站穩腳跟的機會。”

玉方清秀的麵龐漸漸沉寒,眼中的星星閃過不豫的光芒。

“可他答應福郡王,要去禦前請求,改由福郡王先去南境赴任,入冬後回京,再由他前去輪值。”

從在行宮對錢昭儀發難,到之後好幾次背後出謀劃策,李鳳鳴一直希望蕭明徹能先往太子那邊靠,背靠大樹謀定而後動。

此次她再度讓蕭明徹率先對恒王發難,蕭明徹算是成功藏進了太子陣營。

他隻需把握好“齊國首任邊軍都司”這個名聲機會,按部就班便能立穩腳跟,待到太子和恒王之間彼此消耗到一定程度,他自然而然就成了穩固的第三方勢力。

如今蕭明徹拱手將這機會給了福郡王,看似個人情往來的小事,但在太子一黨眼裡,這行為的實質效果就是籠絡宗室、收買人心,無疑就是要自立山頭的信號。

見李鳳鳴整個呆住,玉方就知蕭明徹沒告訴她這件事。

玉方忍氣,輕聲道:“或許,淮王隻是沒真正明白‘立國以來首任邊軍都司’這個名頭,是怎樣千載難逢的機遇。您要不要再與他談談?”

李鳳鳴若有所思地托著左腮,無奈輕哂。

“談什麼?我和他就是個暫時的共生同盟,為他出主意,隻是希望他彆走彎路少吃虧。他不願完全信我,並沒什麼錯處。”

在旁人眼裡,她李鳳鳴不過是個被打發出來和親的王女,若真有本事,怎會走到如此落魄的田地?

蕭明徹心裡不能全然信她,雖令人遺憾,卻也不難理解。

這個道理,李鳳鳴理解,玉方也能理解。

但玉方心中為她不平甚至惱怒,真正的原因在於:“平成公主還提到,大長公主對您幾次三番引導淮王向太子一派靠攏頗有微詞。他們好像懷疑您居心叵測,捏住了淮王心裡的弱點,就想將他變成您手裡的牽線木偶。”

經過先前的談話,玉方就更不能忍受李鳳鳴被人如此扭曲看輕。

李鳳鳴怎屑去牽著蕭明徹在齊國搞風搞雨?

她連魏國的儲君之位都徹底放棄了,有必要到齊國來蹚渾水嗎?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大長公主?”李鳳鳴想了想,頷首,“齊帝最小的妹妹,蕭明徹的姑母。”

在滴翠山行宮陪伴太皇太後的那半年裡,李鳳鳴見過大長公主幾次,但沒單獨接觸。

大家就是禮節性地一團和氣罷了。沒真打過交道,自談不上了解與信任。

大長公主有所誤解,將李鳳鳴想得陰暗了,這對李鳳鳴來說根本無需介懷。

可讓她如鯁在喉的是,這些人,這些事,蕭明徹在她麵前可是半句也沒提過。

不能完全信任她的能力,這無可厚非。

可是,若蕭明徹在她麵前的沉默,是源於對她有著和大長公主等人同樣的懷疑,打心底裡就沒當真認同她這個人……

李鳳鳴雙臂環抱在身前,緩緩靠向椅背:“那也沒關係。同盟而已,互惠互利就已足夠,我本不該插手太過。多管閒事,自討沒趣。活該。”

反正她和蕭明徹早晚會一拍兩散的。餘生各得其所,愛死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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