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鈞從來沒有聽說過“廢人村”。
見祝延辰開始一板一眼地洗漱,束鈞不打算強拉對方講解。不算剛挨的那針,這個清晨讓人清爽得很,束鈞暫時不想考慮蝕質相關的黏糊事。
如今境況安穩,等看了村子的狀況,到時再問也不遲。反正有手銬鎖著,自己是跑不了,祝延辰也沒法躲他。比起那些枯燥的設定理論,眼下他有更想問的問題。
祝延辰延長了手銬間的鏈子,束鈞活動自由了點。他漱漱口,自在地啃著乾糧:“我是計劃外的變數……按這說法,就算沒我這茬,你原本就打算從據點溜出來?”
放著好好的元帥不當,單槍匹馬往侵蝕區鑽。哪怕想要低調地調查這裡,安排點後援也不虧。束鈞總覺得這人還有彆的目的。
這事兒關乎到他的切身安全——萬一祝延辰調查完了,後備軍跟上,一瞧元帥身邊跟著個兩條腿走路的蝕沼,到時他就難辦了。退一步,假設祝延辰能安排好一切,手下不會傷他,束鈞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自己的狀況。
聯合政府和玩家們對蝕沼的態度如何,他再清楚不過。
“如果沒有你,會有彆的變異獸按計劃襲擊我,我照樣會‘被劫持’。”
祝延辰打理好自己的箱子,把箱口一合,又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放心,你的情況不會外傳,隻要我們再在外麵待幾天,聯合政府就會把我的狀態從‘失蹤’改成‘死亡’。”
“哎喲,你就這樣直接告訴我?知道我混了個蝕沼的隻有你,你就不怕……”
你就不怕我改了主意,殺人滅口?
“不怕。”祝延辰動作頓了頓,“而且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殺了我,自己也活不了幾天。蝕沼還在與你的身體混合,要是沒人幫忙控製,它很快就會把你吞掉。”
束鈞嘴裡的乾糧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合作人姑且還能翻臉,沒人會想得罪自個兒的醫生。
“好端端的,你乾嘛搞個假死?”束鈞趕忙結束這個危險的話題。
祝延辰少見地沒有立刻答他,一陣沉默後,他維持著背對束鈞的姿勢:“很多原因,沒有需要你介意的緣由。你是安全的,你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束鈞頗為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介意是肯定介意的,他現在甚至更介意了。
“伸手。”祝延辰清理好了自己,從口袋裡掏出個寬手鐲似的小玩意兒——寬手鐲是好聽點的說法,束鈞總覺得這東西更像複古風的鐐銬。
“一個手銬夠了,真夠了。”束鈞把另一隻手藏到背後,“阿煙啊,咱們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不是手銬。”祝延辰無情地逼近,“這是能檢測你生理狀況的東西,我昨晚調校好了。你戴上沒壞處。”
束鈞愕然。仔細一想,自從和祝延辰相遇,這人就沒休息過。他當初叮叮當當折騰自己的血肉,為的是這個嗎?
他歎了口氣,老老實實伸出手腕。
鐵灰色的手環自動卡上,手腕一陣微小的刺痛,這東西八成連著軟探針,而且比他想象的輕不少,至少不會影響行動。仔細一看,它有點像“遊戲”裡的角色數據展示裝置。光滑的金屬表麵上,淺色的字符慢慢浮現出來,完全不引人注目,乍一瞧像是雕刻在金屬麵上的花紋。
【融合度:19%;共鳴技能等級:7;生命體征平穩。】
確定讀數出現,祝延辰滿意地點點頭:“我們走吧。”
祝元帥靠得很近,哪怕已經戴上了麵罩,束鈞仍能看到對方眼底睡眠不足的青黑。若想徹底控製自己,祝延辰大可以頻繁取血,隨後將數據偷偷摸摸攥在自己手裡。
可他並沒有這麼做。
歎了口氣,束鈞甩甩手腕:“謝了。”
幾秒後,他又補了句:“一會兒萬一狀況不對,我會護著你的,你……彆太繃著。”
仇歸仇,恩歸恩,束鈞向來不喜欠人人情。隻是話出了口,束鈞才發現有點不妥,對於另一個上位者來說,這句話沒準有點過線。
他準備好迎接一個疏離禮貌的回應,哪想祝延辰在門口停下,極為嚴肅地回答:“我知道。”
“……”這人怎麼回事。
天亮堂後,這地方反而顯得越發鬼氣森森。畸形的人們在廢棄走廊緩緩走動,斑駁的牆壁上噴滿各式各樣的詞句,筆畫潦草到認不出。
有些人還戴著防毒麵罩,有些索性戴都不戴了,變形到看不出五官的臉直接露在外麵。有的病變程度格外駭人,整個軀體都發生了畸變,隻得四肢著地行走。
他們慢悠悠地路過,安靜得像幽魂,沒人駐足觀察這兩個陌生人。比起這些人,昨晚那位屍體處理人的症狀算是輕的。
各人體質不同,極小部分人對蝕質格外不耐受,淨化藥當飯吃也撐不住太久。這種人會出現較為駭人的病變,往往難以救助。按束鈞之前的認知,這些人本該住在城中,接受臨終照料。
束鈞緩緩吸了口氣,這裡連空氣都帶著寒意。
“你們在這呐,我剛想喊你們吃飯來著。”昨晚的女人匆匆忙忙趕上前來,她的麵罩戴得很端正,發罩上還彆了個粉色的發夾。她小心地斜了眼束鈞,隨即目光在兩人的手銬上一觸即收,整個人瑟縮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