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辰得掩蓋身份,他沒摘麵罩,但束鈞還是能感受到對方釘過來的視線。
“呃……”
“唉,兄弟們羨慕了你好一會兒。這不,為了讓你們安心玩,我們這陣子都不敢打擾你倆的。好好度著假,你怎麼度成NPC了?”
吃了胡硯靈魂三問,束鈞這才反應過來。
為了逗他,胡硯向來喜歡叫煙塵“嫂子”。眼下正牌煙塵就坐在他身後,“真實世界”裡那個必然是冒牌貨。想想也不奇怪,要煙塵身份不符合黑鳥戰隊的想象,那個冒充自己的AI束鈞免不了被輪番聯絡,來回安慰。
所以不如一步到位,製造一對假冒偽劣的神仙眷侶出來,正好一箭雙雕——既能減少隊員們和假束鈞的聯係,又能向玩家們展示退役後的美好未來。
“和你們嫂子鬨了點矛盾,氣氛有點僵。”束鈞索性順杆爬,“正好《侵蝕》官方找到我,商量著做這麼個節目。總之我兼職下NPC,按規矩隻能告訴你——要是大家都知道,節目效果可就沒了。”
見老隊長回歸,胡硯心情陡然暢快:“那敢情好。”
“這次任務其實挺難的,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跟你們嫂……咳,我跟你們說,我會和我朋友一起幫忙製定戰術。‘一隻眼’是真NPC,彆打擾他。”束鈞差點嘴瓢。
“以後你也能這麼玩嗎?”胡硯眼巴巴地瞧著束鈞,“說實話啊束隊,沒了你,我帶這隊是真不適應。”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當然,本來《侵蝕》叫我回來當NPC,圖的估計就是場外指導。你還留著那些隊長的聯絡方式吧?到時候記得幫我傳話。”
“嗨,狗改不了吃屎。”胡硯笑罵,漸漸放開了情緒。
就算戰場上拚得激烈,束鈞從不是積極打壓對手的類型。事實正相反——他挺願意和各個隊長保持聯係,甚至會給出些戰術方麵的建議。反正這遊戲沒有PVP設置,比起暗地裡給人使絆子,束鈞更希望勁敵們保留實力、儘可能變強,這樣贏起來也更為暢快。
他這習慣,黑鳥上下全都知道。不是沒人反對,但拗不過黑鳥隊裡待得舒坦,漸漸也熄了火。胡硯年紀不算大,時不時會損束鈞兩句,但私底下從未做過小動作,坦蕩得很。
當初束鈞就是看中胡硯坦率正直,才把他一路提到副隊長的位置。
眼下胡硯情緒回來了。看著這位並肩作戰數年的戰友,束鈞嘴上扯謊,心口的苦味再次開始翻騰。
艾蕭蕭那邊出結果之前,他們解除不了腦內衝擊的影響。既然無法將真相傳達出去,兩人隻能用這種方式應急,儘可能減少各個隊伍的犧牲。
見胡硯笑得開心,束鈞忍住針紮似的情緒,忍不住再次開口:“老胡,你嚴肅點,千萬彆不當回事——”
“說起來。”胡硯毫不客氣地打斷束鈞,目光轉向一聲不吭的祝延辰,“這位外號也叫‘煙塵’?怎麼,嫂子找來監督的人?”
“也?”祝延辰禮貌發問。
束鈞:“……”他的情緒還沒醞釀完,就被胡硯這牲口一腳蹬爛了。
“啊,你不知道?嫂子的遊戲ID就叫‘煙塵’。束隊那可是相當的——”
“突然有通知,我們先走一步。”束鈞收緊下巴,粗暴地打斷回去。“記著我說的,千萬彆不當回事。這一路我都會盯著你,黑鳥這次要少一個人,我把你頭給擰下來。”
胡硯噓了他幾聲:“我辦事,你放心。”
束鈞把麵罩一扣,拖著祝延辰就出了帳篷,在帳篷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任務開始前,他還指望著兩人間的氣氛能自然點。現在那份僵硬非但沒好轉,眼看就要變成琥珀,把他整個人凝固在裡頭。
“我給我們的對話加過密。”祝延辰體貼地開了口,打破沉默。“係統隻能看到篡改後的內容,把‘煙塵’判定成NPC也不奇怪。至於NPC形象……”
“我能猜到,隻是為了堵黑鳥其他人的嘴。”束鈞不敢回頭,衝麵前的空氣說道。“你把咱倆的對話搞成啥樣啦?”
“在係統看來,我們交流的主要內容是養花技巧,戰術隻是添頭。”
束鈞無話可說,他的確在陽台養了兩盆桔梗花,勉強能湊數。
半晌,他又問:“‘那一邊’城市裡的人總不可能都是玩家,你是不是連用來見麵的NPC也準備好了?”
玩家們所居住的“真實世界”裡,NPC可就是真正的NPC了。
“嗯。”祝延辰老實回答。“一位八十歲的老年男性。”
……怎麼說呢,在這方麵,他倆也算有著某種詭異的默契。束鈞乾笑兩聲。
祝延辰的目的挺明顯,要自己沒搞那個自殺式操作,他倆真見了麵,之後的關係也隻能保持在文字交流上。不說彆的,他總不能總拽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一起吃飯喝酒。
而且要不是自己半路殺出來,祝延辰本來打算自己深入侵蝕區調查,等待死亡。
祝元帥的確打得一手好算盤——他悄無聲息地死去後,在那個虛構的城市裡,束鈞也不會因為一位“高齡”友人的離世而太過意外。
想到這裡,束鈞的胃突然絞成一團。
……等這場任務結束,他們或許該正兒八經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