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渡在順路把妻子送回東宮後,就喚了觀海為晚上的慶祝準備一二。
正當這時，一個東宮的小太監奔了過來。
觀海揮著手讓左右禁軍把這個沒規矩的家夥攔下來：“怎麼回事？沒人教麼？”
小太監嚇得一哆嗦，但還是湊到觀海身邊,小聲把話說清楚了。
觀海聽了小太監傳來的消息,也是不敢拖延,立刻湊到顧文渡耳邊：“陛下剛出了道宮。現如今正召集厲相等人正在章德殿議事。”
顧文渡倒是沒太大意外，雖然在他的推動下，時間有所不同,但是前世也是發生過這件事。
顧邵昀雖然追逐長生，但是究其根本,他最舍棄不下的還是這權勢及地位。這樣的人哪裡會讓他人一直插手皇權。
前世顧邵昀就來過這麼一遭。當時他作為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太子,不得不對上顧邵昀，處處受到壓製和掣肘的處境讓他憂心忡忡、如履薄冰了許久。
不過，當初的他還是拖著病體,撐過了那一段最黑暗的時刻。
顧邵昀不過是靠著藥物作用提振精神罷了,最終還是會因為丹毒而亡。
因此這並不是個壞消息,反而是個極好的消息——宣告著他即位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所以他現如今應該做的就是把最後的這段時間熬過去就好。
在章德殿中揮斥方遒的顧邵昀隻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從未那般好過,好似回到了弱冠年華,力能扛鼎,全身上下有著無窮無儘的精力。
就算與朝臣在章德殿站著討論了半個時辰，他也不覺得累,依舊聲如洪鐘。
察覺了部分朝臣驚異的目光，他更是自得了幾分。
他已經讓數條狗和其他人實驗過了，得知都有良好效用才開始服用這丹藥。
現如今已經不間斷服用了五天,他絲毫沒有感受到身體的不適，反而越來越精神。他已經確定當初他看到的就是神仙，而他找到的那個方士也正是神仙弟子。
雖說每日都要往道宮裡運送不少財物和珍奇，但是顧邵昀覺得很值得。這個天下都是他的私財，為了他的長生，付出這麼一些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麼。
台下的戶部尚書則是開始頭疼。他能被太子殿下選中，接下前任的爛攤子，自身的能力自然也不弱。但是現如今戶部狀況實在不佳，錢已經快要入不敷出。太子殿下又體恤經曆過大災的百姓，頒布了減免西南區域的大部分農稅的條令。
如果國庫沒有什麼其他需要大幅支出，那還能忍一忍，但是現如今陛下的想法很明顯已經超出了國庫的承受極限。
以前道宮裡的李元道雖說也沒有那麼所謂的無求無欲，但是也沒太貪。這次的方士卻獅子大開口，還讓陛下開了條子，隨意他取拿煉丹材料，還要大興土木，造什麼淩天閣，之前西京的避暑山莊一事才剛剛過去……
他瘋狂朝著工部尚書使眼色，而工部尚書隻能遞過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正當戶部尚書與已然不悅的皇帝進行著最後的抵抗，外麵傳來一聲宛若天籟的通報：“太子殿下到！”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門口的人影吸引而去。
戶部尚書也趁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宛若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輕鬆了不少。在他眼裡，如今門口那個微微佝僂著背，捂唇輕輕咳嗽著的俊秀男子已經是一個腳踏祥雲的救世主。
顧文渡踏入殿中，彎下腰向顧邵昀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顧邵昀很滿意這個兒子進場的時機，立刻抓著戶部尚書開刀：“太子，你是怎麼選人的？”
“不知父皇在為何事惱怒？”顧文渡氣定神閒地反問，皇太子的大氣將顧邵昀的無端惱怒襯得有些不堪。
顧邵昀很快發現了因這句話導致的地位轉換，他由居高臨下地責問變成了被詢問，但是能夠爬上這個位置的他自然也不會因這樣的小技巧而困擾：“你自己去問那位戶部尚書！”
顧文渡施施然看向那個自己提拔上去的戶部尚書，笑著示意他把事情條理講清楚。
見太子保持著氣定神閒，戶部尚書覺得自己的不安都被削弱了不少，很快流利地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並在其中重點突出了一點——沒錢！真的沒錢！打死他都沒錢了！
顧文渡一邊聽，一邊覺得可笑，顧邵昀哪裡會不知道戶部到底還有多少錢，因此他的態度看似是對戶部尚書的發落，實際上是在打壓他。
“父皇，兒臣覺得雙方都有理。”顧文渡裝出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一層的模樣，儘心儘力地為雙方考慮，“戶部沒有金銀再造淩天閣，那不若由工部先設計圖紙，讓戶部再籌劃一番，等到各地稅錢收上來了，父皇您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了。”
戶部尚書的一雙小眼睛瞪得滾圓，就連顧邵昀也是猝不及防，朝堂眾人都上下打量著顧文渡，想要知道這個太子是不是被頂替了。
顧文渡在外樹立的模樣都是為國為民操勞，在皇帝麵前願意直言。而現如今他的做法，是在和稀泥吧？
本來等著顧文渡為大局請命的顧邵昀隻覺得口中醞釀已久的斥責卡在喉中，上不去也下不來。他知道顧文渡這麼做已經是大大地退了一步，若是再出口責怪反而是他站不住腳。
戶部尚書更是覺得此生無望。太子殿下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如何？隻能眼睜睜看著貧苦百姓的血汗錢在未來化為那深宮中奢靡的瓊樓玉宇。
顧文渡帶著一張虛偽的和善假麵，將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卻不顯露自己的心思。
顧邵昀見一招不成，也就暫時作罷。畢竟他最近沉迷煉丹，對於政務確實已經不如顧文渡熟悉，強行問罪，反而不美。顧文渡做事又十分乾淨，讓他暫時難以抓住把柄。
不過，時間還長著……
吃下一顆散發著馥鬱芳香的朱紅色的丹藥，顧邵昀剛剛湧上四肢的酸麻感立刻淡去。
感受著仙丹中“靈力”滋潤自己身體，顧邵昀忍不住笑出聲。
另一頭的顧文渡回憶起出章德殿後戶部尚書看向自己那一道悲悲戚戚的目光，也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殿下可是想到什麼好事？”楚衡憑借手中的情報網，大概能知道顧文渡下午在章德殿與顧邵昀等人議事，但是具體商議了什麼她卻是不知道的。
聽著馬車輪輾過青石板的聲音，顧文渡也就將之前發生了什麼說與楚衡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