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對,你剛才去上廁所那會兒有人給你打電話,問你來著——”
戚魚迷糊:“是誰?”
“不知道,好像是有個人,男的。”陶詩藝剛才醉得實在不清楚,“我接了,就記得聲音還挺好……”
戚魚一時杵在舞池裡,忽然前方一對相擁貼抱的小情侶擠過來。
她避讓不及,下意識往後趔趄一步。
還沒站穩,感覺後腰脊處被人稍一扶住。緊接著,男人的手自後循過來,箍著她的腰際,自然往後帶了一帶。
戚魚第一反應要掙開,但在低頭瞅見對方手的瞬間,剛蹙起的眉尖茫然鬆了。
極為漂亮的一雙手,指節修長分明,熟悉得要命。
滯了好一會兒。
“虞……”戚魚往後仰過腦袋,表情訥訥,“虞故崢。”
虞故崢垂眸接上她的目光,一雙桃花眼在斑駁迷離的酒吧燈下,卻愈發顯得無情無欲。
打碟的電子樂聲實在太吵。
好半晌,戚魚開口:“你怎麼知……”
“和朋友一起?”虞故崢神色很淡。
戚魚醉得轉不過腦,但聽清了,莫名地一動未敢動。什麼鎮定,什麼自如,都忘得一乾二淨。
“是我朋友心情不好……我就陪她來這裡了。”
虞故崢道:“既然心情不好,是該喝酒排解情緒。”
這句話聽著是認同,但戚魚總覺得,他還有下一句。
西裝革履的人在酒吧實在不入,四周逐漸黏來不少打量的目光,好奇有之熾熱有之,而虞故崢似不在意。他扶著戚魚腰際的動作未撤,抬手解鬆了一點領帶,就著這個姿勢俯首附近她。
“這麼晚在酒吧喝醉。”氣息就欺在戚魚耳畔,虞故崢聲音低了幾分,“誰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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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外是條小巷,淩晨時分,巷口外的大道上隻偶爾駛過零星車輛。一輛顯眼的賓利停在路邊,車內無人。
虞故崢好像是一個人過來的。
戚魚被乖乖帶出小巷,涼風一吹,胃裡那股難受勁驀然泛了上來。
顧不上尋找垃圾桶,她兀自在原地蹲下,忍了會兒,總算把難受的感覺壓了回去。
戚魚抱著膝,感覺上方有陰影罩落,一仰起腦袋,就對上了虞故崢沉靜垂落下來的視線。
“難受就吐出來,不必忍著。”虞故崢隨手解了西裝扣,下一刻,戚魚身上披落一件外套,聽他道,“起來,送你回家。”
酒壯魚膽,戚魚嗅著外套上熟悉的好聞氣息,又搖搖頭,不肯起來了。
“……我不是小孩了。”良久,她忽然糯糯吭出一句。
對視須臾,虞故崢終於失笑:“沒把你當成小孩子。”
也許是今晚他給人感覺太不一樣。
戚魚定定睜著酒意朦朧的眼,破天荒地小聲反駁:“可是你說不讓我這麼晚……”她低下瞅了眼手機時間,繼續接道,“兩點半在酒吧喝酒。”
虞故崢仍俯視著戚魚的眼睛,聞言沒接話。
“之前說好你不教我處事,不讓我依賴你的。”戚魚酒醉未消,控訴更上一層。
此刻格外安靜。
路燈勾勒出虞故崢的周身輪廓,光色跟著在他深邃眉眼下打落一片睫影,看著似乎斂儘笑意。這些年能對虞總咄咄質問的人少之又少,當麵翻舊賬的更是幾近於無。
片晌,虞故崢出聲:“後悔了。”
“……”
戚魚霎時愣愣怔住。
“你剛才說……什麼?”
虞故崢與戚魚那雙乾淨明澈的眼對上,她醉得人畜無害,已然不似剛才在酒吧舞池裡的光芒模樣,明顯有些遲鈍。
戚魚剛想回憶,就見虞故崢屈身半蹲下在她身前,看著衣冠楚楚,光風霽月。
可咫尺注視她片刻,虞故崢神色幽微,氣息像歎出來,複又認一句:“我後悔了。”
“……”
是後悔說那些話?還是後悔彆的?
恰時戚魚醉酒的難受勁再次泛上來,忍下後,眼裡不受控沾染上了生理性的濕潤。
“虞故崢,我猜不到你在想什麼。”她的杏眸像氤氳著水汽,看著像委屈,下巴也磕在膝上,“我認識你好久了,以前也,喜歡你很久了,但是有很多事,我猜不到你在想什麼。”
“你對我很好,對你的小侄女也很好……對貓也很好。”戚魚這番話說得毫無頭緒,像隻是在酒後發泄情緒,輕微哽著鼻音,“我分不出來,也不想你再對我這麼好了。”
話音未落,下頜倏然觸到男人的手指。
虞故崢引著戚魚從膝上抬起腦袋,動作循著白皙的臉頰往上循。
“以後不對他們好。”虞故崢以指腹擦去她眼尾的濕潤,又撥開頰側耳發,音色低緩,“你想要知道的事,我一並告訴你。”
這是戚魚今晚第三次接不上話。
她頓了好一會兒,才含著酒意詢問:“……告訴我什麼?”
虞故崢停下動作。他良久注視戚魚的眼睛,似在思量。
這些年以來,他自詡旁觀了太多滿腔真摯的真心,仍無動於衷。
他既不是憐弱的人,也不信一見鐘情。不信熱忱付出,更不信能為之付出生命的感情。
理智永遠至高無上。
因此倘使動心,他也要拿捏著主動權,確保這段感情走向的穩定性。
而現在未到火候,未成時機。本不應該打破現在循序發展的局麵。
虞故崢隔著咫尺距離平視戚魚,稍一沉吟,卻道:“喜歡。”
戚魚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
“的確不該管你,是我沒能管好自己的心。”虞故崢一雙桃花眼既深且沉,道,“以後我對你的那些好,想接就接著。”
“……”
須臾,虞故崢忽然笑了,顯得說不出的縱容勾人:“不想接,也隻有對你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