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夜, 市內天氣依舊泛涼,而昏黃路燈在街頭一角明明滅滅,無端映出一方暖意。
戚魚猝然定住視線。
她從來沒聽過虞故崢說後悔, 更沒有想過他會說喜歡。今晚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反而讓她覺得愈發不真實, 像聽錯了。
半晌,被風吹得打了個噴嚏,才驀然回神。
“……虞故崢,”她心跳一聲比一聲劇烈, 確認問, “你剛才的這些話, 是在跟我表白嗎?”
“起來。”
戚魚抿唇,她怕被這麼一打斷, 就什麼也繼續不下去了。
“該對你說的話,我會說完。”像是知道她的心思, 虞故崢注視須臾,簡扼道, “先上車。”
戚魚愣愣由虞故崢帶著上了車, 他旋開遞來一瓶礦泉水,賓利停在空曠無人的道邊, 似乎並沒有開走的意思。
所有都發生得太突然。
戚魚默默喝了大半瓶水,體溫在密閉的車內空間裡逐漸回暖, 隱約還嗅到些許酒味。
她事無巨細地回憶了遍從酒吧出來後的事,從自己借酒控訴的每一句, 再到虞故崢的反應。
其實在國外時, 她的酒量好了不少。今晚也沒有喝得太醉。
之所以會借酒故意說那些話, 是含幾分醉意的真心話, 也有一點點解酒試探的意思。
戚魚想知道虞故崢對自己的態度,是在意,是有點喜歡,還是彆的。程度又有多少。
她感覺虞故崢應該能看出來。
戚魚想過對方的反應,可能會像很早之前自己沒忍住發脾氣那樣,冷靜處理掉,但也可能會哄她,這樣的話,自己也有了借酒親近虞故崢的機會。
可他……
戚魚目不轉睛,視線竟然接近巴巴的意味。
車內不曾開燈。虞故崢側眸看向戚魚,神色在模糊光影下既深又沉靜,片刻笑了,道:“這麼一雙眼睛到底像誰。”
“你……”
“戚魚。”虞故崢問,“你認識我有多少年了?”
戚魚幾乎不需要思考,八年。
可她不確定虞故崢是不是知道。
“……很久了。”戚魚小聲回,“我小的時候見過你,你可能不記得了。”
“四年前在京悅華府,我們見過一麵,那時你該是在上中學的年紀。”虞故崢接過戚魚喝剩的水,隨手擱在車前,淡應,“直到兩家合作見麵,我們之間真正相處,不過一年。”
虞故崢記起來酒店那一次了。戚魚沒有補充,緊張感隨著他平靜回憶的語氣不斷湧上。
說這些話,是想拉開距離嗎?
“兩家合作訂婚,是各取所需。我對你好,也僅出自合作意願。”虞故崢道,“在此間,我們相處的分寸會不合度,一方會曲解,這很正常。”
虞故崢接話:“我不希望你曲解。”
戚魚抿了下唇,忍不住開口:“一開始我就知……”
“喜歡上你,無關任何意願。”
“……”
好半晌,戚魚都沒吭出一句話。像是胸口被什麼狠撞了下,心跳如擂鼓。
倒是虞故崢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問:“還想聽麼。”
戚魚明顯有點無措,指尖顫了下。
她沒有聽錯,虞故崢真的是說他喜歡她。
“起初隻當你是小輩。”虞故崢輕描淡寫,晦暗光色勾勒出男人英雋容色,這一刻他像完全剝離矜貴距離感,並不否認,“真正對你上心,是澳洲那一次。”
憶起那場車禍,虞故崢一雙深邃桃花眼靜靜打量戚魚須臾,不知在想什麼,又添一句:“脾氣太倔。”
意識到自己在乎,是戚魚被戚甜綁進改裝廠那次。比起虞故崢多年來見識的手段,那場綁架的性質如同小打小鬨,他卻破天荒頭一回為此動了情緒。
而後的意動,情動,種種發展,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容戚魚出國交換,是放任,也是擯除風險。
“我們之間差得太多,你對我的了解也並不足夠。我對你說過,你該出去看看。”虞故崢音色低緩,“同樣,我想要你今後不為人生的抉擇後悔,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虞故崢將自己剖析得極為清晰,平靜也清醒。
清醒得過了頭,當然是傲的。
以往些年,除自己外,虞故崢心上從未放過任何人。
他慣於掌控與主導,並不坦明自己的心思。如同下廚烹調,在等火候煨熟。
等一切塵埃落定,戚魚的人際圈穩定,在這段情感上也臻於全心全意,才是他剖白的時機。
在此之前,虞故崢始終掌握著這段感情的主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