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要畫(1 / 2)

如今且說商太後聽了商嬋嬋所說林家之事,倒是有了一番打算。

次日朝後, 商太後一道旨意將保寧侯傳去了鳳景宮。

待商鐸請過安後, 商太後便提起了王家:“四大家族這一輩也隻出了王子騰一個有能為的, 太上皇偏重老臣之家,自然格外要用他。給了他京營節度使的官位, 那可是拱衛京畿之地的重任。”

雖是本朝後宮女子不得乾政,但商太後私下與弟弟說話, 也不會有不想要腦袋的跑過來勸說太後彆置喙朝政。

商鐸點點頭說道:“正是。陛下倒是想謝羽冊來坐這個位置。隻是兵權又跟文官官位不同了。”

“老聖人既默許了陛下將我送上宰相之位,短時間內怕是不會允許陛下動王子騰的。”

“這不前年九月間, 王子騰還升了九省統製, 奉旨出京查邊, 更添了功勞。何況他人雖出京一兩個月,這邊京營之權也還是攥著,可見老聖人何等信重他。”

太上皇信重王子騰, 恰如當今信任謝羽冊一般。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但皇上這一朝天子的胳膊卻是擰不過太上皇那條大腿, 隻得暫且忍了。

太上皇便是退位了,也是想做皇上皇,可不打算做被放到一邊毫無話語權的老頭子。

商太後倒是笑了笑:“王家直係子嗣不多,便是有不成器的,倒也沒有鬨出大亂子來的, 而王子騰本人為官據說十分謹慎,簡直不像是四大家族出來的人。”

商鐸想了想才道:“正是呢,王子騰此人確實滑不留手。跟四王八公這些老臣之家關係都很好, 在軍中人緣也不差。據謝羽冊他們查去,連買賣官職和徇私枉法這些事,明麵上也多是榮國府的帖子,雖則有王子騰的麵子在裡頭,卻不好給他定罪。”

雖說獨木難支,卻還有句話是獨木成林。

論起實權,王子騰正是四大家族執牛耳者,連史家兩位侯爺都不能與他相較。

憑一己之身能夠撐著日益蕭疏的四大家族架子不倒,王子騰確實是個有能為的。

若都是榮國府一流,皇上也不必花那麼些心思在四王八公身上了,正是因為還有王子騰這等人物,才叫皇上難以下手。

太後仍是含笑微微:“罷了,扯了這些王家的話,不過是要告訴你一事。”

於是便將商嬋嬋所說黛玉之事告知了商鐸。

商鐸一聽就道:“林如海脾氣當真是好。都叫人欺負到眼前了,還做他的孝順女婿呢!”

他當然不知當時林如海也是想翻臉的,還是黛玉攔住了父親。

商鐸還隻當林如海太過守矩愚孝,不肯對嶽母不敬,寧願自己打落牙齒和血吞。

於是心道:這好性子當什麼官啊,出家當和尚算了,正好割肉飼鷹。

全因商鐸此人,雖然看起來也守規矩明禮義,但其實隻守他願意守的規矩。

而在他心裡最重要的一條規矩正是不能吃虧,起碼不能白吃虧,早晚要加倍拿回來才行。

此時他隻對太後笑道:“娘娘特意叫了我來,將此事告知,微臣可就明白您的聖意了。無非是借臣的手去辦這事兒罷了。”

“不過說起來,此事就算不是王家乾的,我也不肯善罷甘休,那可是我女兒送出去的禮呢,豈是旁人能私自奪了去的?何況正好是王家,倒是天賜良機,是他們自己犯蠢送上來丟臉的。”

太後隻揮手:“你這是什麼話,你明白了什麼聖意?彆說的好似本宮指使了你什麼事兒似的。快走吧,彆在這裡惹我生氣才好。”

商鐸還是賴著不走,拋給了商太後一個你我都明白的眼神。

商太後叫他逗笑了,隻一迭聲叫碧珠來趕人。

又過了三日,正值朝臣休沐之日。

商鐸這日卻早早就起來了。

江氏與他夫妻多年,彼此最為了解。早知他要去作甚,故而將朝服都給他準備了出來。

因見商鐸精神抖擻比往日上朝還情緒激昂,不由抿嘴笑道:“老爺這性子多少年不改。”

“我還記得,那是十來年前了吧。昌平伯府的大公子因吃醉了酒,在毓寶閣鬨著強買了咱們府上早就定做的一套八仙壁瓶去。老爺也是不肯咽下這口氣,直接登門去討,鬨得人儘皆知。今日情景,倒讓我想起當年來了。”

商鐸一笑,握著夫人的手道:“可不是十七年了。那套壁瓶是我著人定做了送給夫人的,怎麼能叫旁人搶了去!”

江氏臉色微紅,隻奪了手道:“罷了,既要出去找人晦氣,便早些去吧,可彆拉扯上我。”

但心裡還是歡喜甜蜜的。

商家江家也是世交之誼,她嫁與商鐸後十天就正趕上自家祖母七十大壽。

彼時江家還未外放出京,商鐸便陪她回娘家為老祖母過壽,兩人第一次一同聽戲便有一出八仙過海。

可巧回來的路上,路過毓寶閣,兩人進去一打眼就看中了一套栩栩如生的八仙擺件,隻覺得有緣分,當時就買了回去。

從那以後,商鐸每年都要弄些八仙相關的擺設回來,討江氏歡喜。

那年卻差點叫昌平伯家奪了去,他怎麼能願意,堂皇正大的登門去要,一點兒麵子不給昌平伯家留。

害的醒了酒後的吳大公子很是挨了吳伯爵一頓板子。也是從那時起,京城中人才都知道,這保寧侯府世子可不好惹!

如今這世子早已做了侯爺,卻又要重新出山了。

此時商鐸見夫人抽了手去,反而更加要湊過來,隻叫屈道:“難道夫人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怎麼叫無故拉扯呢,那壁瓶就是為了夫人定做的,正如咱們女兒的名字一般。”

江氏閨名裡帶了個月字。所以商嬋嬋才有了這個名字,正是取嬋娟之月意。

果然江氏聽了越發臉上紅的作燒一般,隻啐道:“罷了,兒子女兒滿眼了,你還隻這樣貧嘴爛舌的。叫我哪個眼睛看得上。”

見商鐸還要繼續念叨舊事,江氏忙將他往外推:“快走吧。我還不明白你!正是要找人麻煩就來了勁頭。這些年老老實實做你的侯爺可是委屈了你的霸王性子呢!好在兒子們都不隨你,否則天下又要多個像我一般苦命的女人了!”

她唇角帶笑說這番話,可見是女人心性專愛說反話。

商鐸也不點破,隻哈哈大笑:“可見夫人惱了,直接論起你我來了,連聲爺都不叫了。罷了,我不敢招你,這就走吧。”

本朝有定規,凡官宦出行,皆可鳴鑼開道。而公侯出行,除了鳴鑼張傘,更可有城兵開道,攆除閒人。

隻是京中東富西貴,能住在城西的本都是官宦豪族,除了格外正式的拜會出行,大家一般都是輕裝簡行,隻用規格內的馬車,自家奴仆提前開路罷了。

畢竟是京城,天子腳下臥虎藏龍,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商鐸平日也並不如何高調。

但今天,卻特意擺出全幅架勢,當真動用城兵開道,鳴鑼張傘的就出發了,加上自家車馬仆役,整條隊伍浩浩蕩蕩百餘米。

既然是休沐日,各府官員自然是在家的多。

雖然他們不可能自己就站在大門口看熱鬨。但各府大門外頭那些門子,看到保寧侯這樣聲勢浩大的過去,豈有不往裡回稟的道理?

所以十亭人中,倒有九亭都知道保寧侯正式出行,就是不知要去何處。

還有些老人兒記起當年昌平伯之事,心道這位侯爺怕不是去找誰的麻煩吧。

尤以那位如今已經繼承了爵位的吳家爺,想起當年落在身上的那頓板子就覺得汗毛直豎。

連忙審查自家子弟,生怕是他們府上梅開二度又得罪了保寧侯爺。

圍觀群眾暫且不提,如今隻說王子騰府上。

王子騰乃都太尉統製縣伯王公之後,況且不比賈赦那個一等將軍的虛職,王子騰的官位卻是實打實的。

所以縱使王公及老夫人都去了,太上皇也格外恩準,王家仍然掛著統製縣伯的匾額。

而保寧侯府這一行人,就停在了王家門口。商鐸本人從車上下來,直接戳在了人家門前兩隻石獅子正中間,不偏不斜,立如青鬆。

王家的門子這一驚還了得,飛跑了裡麵去報給王子騰。更有大管家先一步按著帽子飛奔而來,連忙吩咐開了正門,慌得上前行禮要請保寧侯進去。

商鐸負手而立,也不答話,身邊自有人說道:“侯爺就在這兒等王大人出來。”

大管家心裡就是一顫,這,這語氣不太像來做客的啊。

王子騰此時並不知飛來橫禍,還在內院享受生活,親手培植著一株玉蝶梅。

他雖是個武將,但心思沉穩,頗有才學。

他既是四大家族拔尖兒的人物,少不得擔起大梁來。又有公務在身,每日經手之事多如繁星。

如果難得有點清閒時光,他就會親手栽植一些草木怡情。

今兒正是好天氣好日子。

誰料得他花種了一半,就有人上氣不接下氣下氣的跑來回稟說是保寧侯親至。

王子騰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是個很有分寸見識的人。

當今登基,保寧侯簡在帝心王子騰如何不知道。但他更明白,自己作為先帝心腹,如果上趕著去結交當今心腹,不說人家保寧侯能不能跟他交好,太上皇估計就先捶他了。

於是他與商鐸就隻是點頭之交。

那今日商鐸怎麼會突然上門?便是官員之間拜會,也都會提前遞帖子,哪有這樣直接來的?王子騰心裡忽然湧現出一陣不詳的預感。

而在王子騰看到商鐸這樣全幅架勢時,不祥的預感幾乎化作了實質拍在了臉上。

但他到底是個人物,還是穩得住的,拱手客套了兩句蓬蓽生輝之類的場麵話。

商鐸也不急,負手而立聽他說完一篇套話。

這才笑道:“原本我也該跟王大人寒暄一番。但我既然來者不善,那就有話直說了。”

王子騰第一次聽人用來者不善形容自己,心中就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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