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諸事(1 / 2)

且說賈母隻看著王夫人在跟前就心裡犯堵, 然想想家中其餘人,也覺得心灰。

李紈迎春都是木頭似的,戳也不動。惜春更是個冷漠性子,小小年紀, 天天跟幾個姑子混在一起。

還說什麼要跟妙玉一起出家修行的話。賈母年老,十分忌諱這些, 對惜春便更淡了。念及她是寧國府的姑娘,便索性不去管她。

唯有探春還算是出挑。

賈母不思自己未曾好生教養這些女孩,天天隻讓她們在自己跟前說笑解悶。

名義上也讀書, 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至於那些管家理事的學問,更是不曾教過分毫。

以至於迎春都到了出嫁的年紀,卻還是毫無能為,連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由著奶嬤嬤偷了東西欺負到她頭上, 也不敢說話。

賈母此人, 做慣了老封君,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反而隻怪這些女孩子不夠出挑。

素日隻說:“能叫我歡喜的, 唯有寶玉和雲丫頭兩個罷了。”

也不在乎下人聽了這些話, 覷著她的喜好, 更加怠慢三位賈家的正經姑娘。

此時賈母見王夫人還在喋喋不休,就打斷道:“雲丫頭跟她嬸娘回去也有幾天了,你且記下,明兒就打發人去保齡侯府將她接回來。”

王夫人臉上的笑就是一僵:“史大姑娘如今也大了, 又是親戚,日日跟寶玉在園子裡住著隻恐不好呢。”

賈母橫了她一眼:“雲兒還小,倒是薛大姑娘,算來也要十七歲了吧。再耽擱下去,可就尋不到什麼好人家了。”

王夫人:……

兩人還來不及繼續過招,就見琥珀來回:“寶二爺來請安了。”

隻聽靴子響動,寶玉疾步走了進來,見了母親,倒是有些詫異似的,先恭敬行了一禮:“給太太請安。”

然後直接在賈母榻旁坐了,拉著賈母撒嬌道:“老祖宗,怎麼還不將雲妹妹接了來。”

親疏遠近一望可知。

王夫人險些氣倒,忍不住道:“寶玉,你這幾日功課如何了?仔細老爺又捶你!”

寶玉隻得起身應了。

王夫人又道:“你寶姐姐冬日常有些身子不爽,你可去探候過了?”

寶玉便道:“晨起我便去蘅蕪院看望了寶姐姐。”眉目間便有些怏怏不樂。

他今日一大早,爬起來便往蘅蕪院去了。偏生鶯兒將他攔在外麵,隻說姑娘還未梳洗。

寶玉很是不以為意,便道:“我也未梳洗呢,趁勢一起便罷了,省著回去費事。”

鶯兒仍是不讓,隻推他在外麵。

寶玉心道:雲妹妹那裡便不會與我這樣生疏。但凡我不出門,她還替我梳頭打辮子呢。果然寶姐姐從宮裡走了一趟,平白添了許多規矩。

於是耐著性子在外麵站了一會兒。

然這些不快在見到寶釵時,就全都煙消雲散了。

寶釵因體熱而病,虛火上升,蒸的兩頰緋紅。

不但不見憔悴,反而是麵若芙蓉,雲發豐豔。

見了寶玉,從鏡中側頭盈盈一笑。寶玉當場覺得魂都飄了,哪裡還顧得上不滿。

忙上前問候:“姐姐可大安了。”又聞著寶釵身上一股子冷香,越發酥倒。

寶釵在鏡中見自己雲鬢微鬆,便抬手去抿,袖子滑落,手腕上貴妃賞的那一串紅麝香珠就露了出來。

她皮膚生的極白,又帶著一串殷紅如血的珠子,越發顯得膚光勝雪。

寶玉本就是個極愛美人的人,見了不由有些心猿意馬,想要親近一番。

然寶釵一開口,他登時就幻滅了。

“多謝寶兄弟記掛,我已大好了。聽聞姨父已然完了公務,常在家中。寶兄弟得空便好生念書,以慰父母才好,切不可再說從前那樣的渾話。”

“詩詞雖好,但到底於正道無用。寶兄弟日常也可多做些八股文章,正經考取個功名,便可給娘娘臉上增添光輝了。”

寶釵在宮裡待過,最是明白,宮中女子的前途,不單單在寵愛上,更在家族上。

否則皇後為何能這樣穩如泰山,有個好娘家可謂是功不可沒。

故而便是王夫人不交代,寶釵自己心裡也是想著勸寶玉走正途,以後光宗耀祖封妻蔭子才是。

可寶玉並不在乎這些,他隻一聽經濟學問之事,就覺得汙濁。

看寶釵的眼神,宛如看那些誤入歧途的羔羊一般,又是嫌棄又是憐憫。

隻是體諒她在病中,倒沒有直接就走,勉強聽了幾句,這才甩手走了。

然後直奔賈母這裡,想要賈母接了湘雲來。

畢竟湘雲是個大說大笑的性子,雖也勸他讀書上進,但兩人總歸還是一起玩笑的時候多。

不似寶釵,簡直左臉寫著讀書,右臉寫著上進,額頭上加寬加粗地刻著做官。

隻叫寶玉惋惜,寶姐姐這樣的品貌,偏偏是個大俗人。

賈母見此,便拍著寶玉笑道:“好孩子,知道你跟你雲妹妹素來和睦,明兒就叫你太太接了她來。”

寶玉這才歡喜起來,又道:“正是,自從琴妹妹等人來了,我們還不曾正經起一回詩社呢。”

又不禁想起黛玉來:“要是林妹妹還在家裡,見了這些姊妹不知多麼高興。”

賈母笑容一緩:林家實在是決絕,連元春封妃省親這樣的大喜事,自家先低頭送了帖子相邀,父女二人還是不肯來。

林如海除非瘋了,才會讓女兒好好的上元節不過,倒去摻和貴妃省親,還得跟賈家人一起給元春磕頭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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