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以為低頭就算是隱蔽,殊不知小兒抱金,隻要他們當眾將戴記染坊賣了,就必定會有無數雙眼睛或明或暗地盯住他們。
哪怕是那些看似已經遠離稱量台的人,實際上誰又知道他們是真遠離了,還是假遠離呢?
程靈下得台來,向楊林和吳耘示意。
吳耘還有些呆,楊林卻是立刻明白道:“師傅,弟子立刻跟上去,一定保護好這姐弟倆。”
程靈道:“不論如何,你們的自身安全是最緊要的,必要時可以大聲叫嚷,我瞧這庸州城治安不差。”
小兒抱金,到底能安全到家嗎?
到家以後,他們又能安穩度日嗎?
這個程靈也不知道,但儘一份力,結一份善緣罷。
洪廣義向程靈告假,說要請姚五吃酒,程靈就拿了五兩銀子給洪廣義,並也對姚五拱拱手。
姚五受寵若驚,被洪廣義搭著肩膀走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飄。
“洪兄,你那主家,當真是極有風度的好少年!”
洪廣義說:“那是!我家郎君又何止是有風度?他胸懷仁義,大智大勇,文能摘那天上的魁鬥星,武能捉那深海的惡蛟龍……”
程靈:……
罷了罷了,還是當沒聽到吧。不然這種程度的吹捧,就算是她臉皮厚,那也遭不住啊!
就這樣,程靈懷揣了戴氏染坊的契書,新得了結結實實的一份產業,身邊的人卻是一個個的,又都給撒出去了。
程靈一個人彙入了人群中,眼看著天色向晚,街市兩邊,各色燈火被次第點燃。
從來目標堅定的她,在此時此刻,望見這古韻長街,萬家燈火,卻莫名竟生出了些許茫然。
熱鬨是這個世界的,而總有那麼一刻,孤獨隻屬於她。
程靈默默觀察著這個世界,享受這份孤獨。
不知不覺間,她順著最繁華的街市走過。
酒肆有美姬在攬客,街頭有藝人在雜耍,吆喝著胭脂水粉的貨郎從這條街走到另一條街,各種吃食的香氣從四麵八方騰騰冒出……
但一些陰暗的角落裡,也有乞丐在蜷縮。
賣餛飩的老夫妻頭發花白了,一名地痞踢翻了一個賣頭花的小攤,搶了幾文錢,又在攤販的憤怒叱罵聲中,被巡邏的武侯盯住了追捕。
這就是人間煙火,也是人間真實。
有個小孩兒從程靈身邊跑過,撞了她一下。
小孩兒滑溜得像泥鰍,卻被程靈捉住了他那雙往她挎包裡伸的手。
程靈逮住了這個小偷,倒不發作,隻是一手捏緊他扭動的一雙手腕,另一手在這孩子的腰間摸過。
好得很,小孩兒腰間彆了三文錢,程靈給摸走了一文。
小孩兒:……
這個滿臉臟兮兮的孩子就直瞪著程靈,眼神從呆滯到轉變為不可置信,片刻後,憤怒上來,這孩子張口就要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