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仔細檢查了這個軋棉機。
軋棉機的總體構造其實並不複雜,難處在於這個東西以前沒有人做過,沒個參照,因此容易走彎路。
程靈搖了搖軋棉機上方的轉軸,說道:“二郎,你來瞧瞧,這個手柄的曲度,是不是還能再高一些?”
邊二郎是邊柏鬆的小兒子,邊柏鬆是造船大師,他的兩個兒子裡,邊大郎跟著他在船上乾活,雖然相對平庸些,但勝在踏實。
小兒子邊二郎天生喜好木工,對於造船並不似邊柏鬆那般癡迷,但在精細的木工活上頭,他卻有一種天性的敏銳。
程靈最近要造的這些東西,邊柏鬆雖然負責總攬,但在執行過程中,除了他的幾個木工徒弟負責打下手,反而是邊二郎出力最多。
邊二郎一邊聽程靈的建議,一邊拿個本子在旁邊寫寫畫畫。
他用的是自製的炭筆,本子則由相對粗硬的毛邊紙裝訂而成,下方帶著一塊打磨光潤的薄木板,特彆方便隨寫隨記。
這種便攜的隨筆本子也是程靈最先提出的,她做主簿以後就要求工坊裡的部曲做了這種隨筆本出來,此後她就常常拿這種本子做速記。
因其方便易用,不多久,她身邊的人就都開始學她用起了這種本子和炭筆。
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這種風氣甚至從程氏部曲間傳到了府衙,凡是需要速記的人,都愛上了這種速記方式,就連藺大儒,現在也常常是隨身一個速記本。
有木板做墊子,這不比古之名士倚馬萬言方便得多?
程靈帶來的改變還不止這些,除了像速記本這種方便辦公的小手段,還有表格的運用與整理。
尤其是表格,這個東西是一度讓府君駱平和府衙眾官吏都覺得驚豔的好物。
在去年,看到程靈遞上的第一篇表格式統計單時,駱平就驚奇地說過:“此物若能通達全國,使上下奏報俱能統一清晰,尚書台的諸位老大人怕不是要大賀三日?”
說完,他自己就先笑了三聲。
府衙都用上了表格來做各種各樣的數據統計,資料排列,程靈在府衙的地位也就在不知不覺間越發穩固了。
這個東西看似簡單,其實影響深遠,非同小可。
藺正也越發覺得程靈簡直就像個寶藏一般,他特彆喜歡跟程靈說話,也不僅僅是因為她在格物一道上常有各種巧思,更是因為她本身的處事角度,心胸眼光,俱都格外突出。
工坊裡,程靈看過了軋棉機,又去看那彈棉長弓,以及腳踏紡車。
棉花要被紡織成棉布,通常個要有四道工序,分彆是捍、彈、紡、織。
也就是說,先去棉殼剝棉籽,再彈鬆棉花,而後將其抽紡成線,最後才織成布匹。
這後兩道工序且不說,就說彈棉花,在從前也是人所不知的。
正是因為雍州人沒有彈棉花的技術,隻會簡單粗暴地將棉花去殼,再一股腦兒地往衣服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