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眉微微一挑, 語氣奇怪反問:“我為什麼要知道?”
滿如風、滿如風、滿如風……到現在為止他對滿如風僅僅隻有字麵上的三個字。
電話那頭步錦程沉默了一瞬,而後聲音比之前冷了兩分, 他說:“她不該是你的未婚妻?為什麼和彆人訂婚?”
步天沒有避著唐繪,手機聽筒的音量也不小, 唐繪清晰的聽到了步錦程所說, 頓時柳眉一豎,就要搶手機發作, 被步天眼疾手快阻止。
步天給了唐繪一個安撫的眼神,對電話另一頭的步錦程道:“男未婚女未嫁,和誰訂婚是她的自由, 我無權乾涉。”
“什麼叫無權乾涉?”步錦程語氣更加嚴厲,“你放下身段追她三年, 她沒有拒絕你,禮物收了不少,她的未婚夫隻能是你, 誰比你更有權, 更有資格?”
步天聽得蹙眉,這聽起來簡直是強盜邏輯,法律都沒規定追求人家送禮物後就等於定下, 步錦程憑什麼這麼認為?
但他還是從步錦程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異樣, 似乎並不是為他這個兒子鳴不平……
正琢磨著用詞, 手機忽然被唐繪奪了過去, 步天還沒來得及拿回來就被唐繪擋住, 而後給了他一個“交給你媽我”的眼神。
“說話!”步錦程催促。
“說什麼?”唐繪涼涼問, 聲音中帶著諷刺。
“……怎麼是你?”聽到唐繪的聲音,步錦程有點心虛。
唐繪冷笑:“怕我揭穿你的目的?”
“什麼目的?唐繪你彆血口噴人!”步錦程不禁提高了音量。
唐繪輕嗤一聲:“步錦程,你彆以為我不管步氏的生意就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想通過我兒子聯姻結兩姓之好滿足你的私欲,勸你彆癡心妄想。”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步錦程頗有些氣急敗壞。
“我胡說八道?”唐繪嘲諷一笑,言詞陡然犀利:“你敢說滿新覺沒承諾你用礦山做嫁妝?”
步天聽得眉頭微微一跳,總覺得“他”和滿如風鬨得沸沸揚揚的強取豪奪背後還有故事……就不能對他這個來自平行時空的他好一點嗎?
“唐繪你監視我?”步錦程語氣變陰沉。
“監視你?我可沒那勞什子功夫。”唐繪輕蔑道,“今天我把話撂這兒,我兒子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他們以後喜歡誰,想和誰談戀愛結婚,他們說了算。”
步天清晰聽到電話那頭的吸氣聲。
好一會兒步錦程才道:“他們不是你一個人的兒子,尤其步天,他和你……”
“閉嘴!”唐繪厲聲喝道,“步錦程,彆逼我拿刀上你家門。”
步錦程似乎噎住,良久,憋出兩個字:“潑婦!”
唐繪:“賤人。”
步錦程:“……”
步天:“……”他又聽到他父親在深呼吸了,明明兩人隔著電話吵架,很嚴肅的場景,他卻有點想笑。
“拿刀上門”這個梗其實發生過,還不止一次,步天記憶中第一次是嚴曼珠上門挑釁時,步錦程從中調和,想讓大小老婆和平共處,唐繪拿著刀對準他的□□,說:“想坐享齊人之福?可以,切了你那二兩肉,彆說一個,十個我也讓你享福。”
第二次是步揚瞞著家裡人報藝考,想進娛樂圈,不知被誰捅到步錦程麵前,步錦程問也不問抄起高爾夫球杆打傷了步揚,步揚腦震蕩,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唐繪帶了八個保鏢拎著刀上門,沒砍人,但當著嚴曼珠和步忻的麵用刀麵把步錦程給拍出了腦震蕩,送進醫院。這事他沒親眼見著,是聽他大伯父說的,那之後嚴曼珠見著唐繪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能躲多遠躲多遠,愣是不敢正麵和她對上,步錦程也基本不願跟她同處一屋簷下。
想到這,步天不由輕笑。
他的笑聲吸引了唐繪,神情不由自主緩和起來,但對步錦程的語氣依然女王氣十足:“步錦程你給我聽好,步揚和步天的婚事你敢插手,我就敢剁你的手,信不信隨你。”
“你、你……”步錦程給氣得夠嗆。
唐繪不欲再聽他廢話,果斷掛斷電話,將手機遞給步天,語氣立時溫柔起來:“圓圓,你就該多笑笑。”說起笑,她不免想起,步天臉上的笑容是從十一年前漸漸變少的,隻是她以為步天是漸漸長大,性格開始成熟才不愛笑,現在想來,她當時的想法竟是那麼天真,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得苦澀。
步天察覺她情緒的變化,攬了攬她的肩膀,輕聲道:“媽,過去的事不用再想,我們都朝前看。”
唐繪歎了口氣,也沒再多愁善感下去,調整了下情緒說:“你爸這幾年越來越功利,明明他的身家夠他幾輩子揮霍卻猶不知足,還學那些市儈商人暴發戶弄些旁門左道手段。”說到這裡她不自覺又露出嘲諷。
步天沉吟幾秒問:“您是說我爸和滿新覺有合作?”
聞言唐繪表情又變得有些複雜,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隻能如實告知他:“滿新覺是想搭上步家,一心想將滿如風嫁進步家,滿家的礦藏儲備豐富,步錦程心動……但你和滿如風之間,我真說不上來。”步天越長越大,越來越成熟,也越發不會將想法跟家裡人說。
至少在外界以及唐繪、步名等看來,“步天”是一個為愛偏執的人設,甚至不惜強取豪奪。
步天歎了口氣,將唐繪送回房間休息。
……
翌日。
步天一早去鍛煉,選了個空氣清新遼闊的位置,他起得早,早起鍛煉的大爺們還沒來,因此他可以完全放鬆自己練功。
遊戲世界中黑石村村民自小學習毒經,隻不過有些人體質一般,修習費力,轉而將更多心思花在藥植蠱蟲培養上。步天的這具身體根骨很好,故而小小年紀便已經練出內力,後來步天靈魂落進遊戲世界也不曾間斷練習。
大概每個男孩都有一個武俠夢,步天也不例外。
若說現實世界不大好的地方便在於監控攝像頭太多,像金禦華府這種富人區還好一些,空間也大,練功能稍微放開些,可換成在他自己家就沒這個條件了。
一套下來,身體徹底舒展開,額上也布上了一層薄薄細汗。
手機鈴音響起。
步天以為是唐繪早起發現他不在才給他打電話,不過來電顯示卻是元宵。
“喂……”
“步……先生!”“步”字情緒高漲激昂,但後麵倆字就壓低了音,細聽還有些發顫。
步天眉頭微蹙:“怎麼了?”
公寓次臥的元宵抓著手機和床頭櫃上一青一白兩條細蛇“對峙”,他欲哭無淚道:“蛇……你的蛇……在看著我。”
步天:“……”忘記他那兩條蛇粘人了。
元宵戰戰兢兢:“它們會攻擊我嗎?”
“動作幅度小一些,不要攻擊它們,應該沒事。”步天說。
元宵聲音顫抖的更厲害:“可是它們上我床了……”
步天:“……”他若告訴元宵那兩家夥想跟人親近元宵會信嗎?
“不要對它們露出惡意,去廚房,拿隻碗。”步天好像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了,也沒猶豫,直接傳授他“秘法”。
所謂“秘法”是一種很簡單的辦法,但不太科學。
步天讓元宵取了一隻碗,裝上清水,然後去書房拿昨天收集的碧蝶鱗粉,撒一些鱗粉進水裡,清水變成淡淡的琥珀色。
“櫃子裡有采血針,用采血針刺破手指,滴十滴血進去。”步天依舊遠程指導。
元宵頓時懵逼:“血?”
步天:“嗯。”
元宵弱弱問:“我能問一問原因嗎?”
步天:“不能。”
元宵:“……”信不信他摔碗?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準確說,是元宵單方麵僵持,眼看著兩條小蛇又遊了過來,元宵不再耽擱,步先生說什麼是什麼,他照做。
一大早飯沒吃先貢獻十滴血,元宵有些心疼。
但很快他的心疼就被轉移了,他發現,除青白兩條小蛇外,藍色的蜈蚣蠍子和絳紫色的蜘蛛都朝他爬了來,更讓他驚悚的是,蜘蛛直接從吊燈上懸落,而蜈蚣和蠍子則是一路爬上了他的肩膀,順著手臂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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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冷汗都出來了,握著手機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努力壓住了,他不停的催眠自己:我在做夢,我還沒睡醒,我所見到的都不是真的……
直到他聽到聽筒裡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它們喝下摻了你血的水,即使你不甚被攻擊,它們也不會注入毒素。”
“真、真的嗎?”元宵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
步天沉默片刻,說:“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另外幫你租個房子。”
“不,我不怕!”元宵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真不怕?”步天並不是在逗他。
元宵挺胸抬下巴:“大男人,有什麼好怕?步先生,你太小瞧我了。”
步天:“……”能把你那顫音平緩下再吹牛嗎?
“玉蟾出飼養箱不便,等會碗裡剩下的水都倒進玉蟾飼養箱中吧。”他道。
元宵:“!!!!!!!!!!”馬丹!感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步天的又適時添了一句:“玉蟾的飼養箱有注水口,你不必揭開飼養箱蓋子。”
元宵呼出一口氣,又莫名心虛,看著除蜘蛛外泡進碗裡的幾隻,他摸摸鼻尖問:“步先生,你之前說,它們不會主動攻擊人是嗎?我不招惹它們,它們也不會攻擊我對吧?”
“嗯。”步天應是。
元宵再呼一口氣,整個語氣輕鬆下來:“那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不主動招惹它們。”
步天遲疑了片刻,還是據實說:“靈蛇喜歡和人親近,尤其你現在用血喂了它們……”
元宵瞪大眼:“什、什麼意思?”
步天誠心提醒:“晚上休息時,房門關緊。”
元宵:“……………………………………………………”
原來,他要防的不是人,而是蛇……嗎???
……
用過早飯,步揚繼續趕他的演唱會行程,他助理來家裡接人,步天和唐繪說了一聲後驅車前往軍區大院。
他們到的時候步老爺子正和人下圍棋,他頭發已經白了大半,但精神奕奕,下棋時目光很專注,隻是眉間緊鎖,似乎遇到了困難。
棋盤對麵的伏老爺子手執折扇,端著莫測高深的笑,催促道:“還沒想好怎麼下嗎?快點吧,日頭上來天熱。”
“催什麼催?”步老爺子頭也不抬的哼了一聲,手執黑子在兩個地方猶豫不決。
一隻修長的手先他一步落了子,兩老爺子都順著手的主人看去,兩人皆臉色一變,原本勝券在握的伏老爺子淡定全無,而步老爺子則相反,臉上溢出喜色:“步天,你來的正好,陪爺爺下完這盤棋。”
“步淮山你要點臉成不,下不過我就拉你孫子來湊,當我沒孫子嗎?”伏老爺子瞧著想摔棋盤。
步老爺子眉毛高高一挑,雲淡風輕道:“那讓你孫子和步天下。”
伏老爺子噎住,“唰”一下甩開折扇嘩嘩嘩用力扇了幾下,整個軍區大院誰不知道步家老三文武雙全,武的話或許不是最頂尖,但比智商,大院裡同輩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是他對手。他也有孫子,但每個都把步天當偶像,見到步天一個個恨不得當他尾巴,尤其是伏俠。
“爺爺,伏爺爺。”步天含笑跟兩位老爺子打招呼。
步老爺子還沒說話,伏老爺子先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步天啊,觀棋不語真君子,這話精髓你還沒領悟啊?”
步天失笑,誠懇道歉:“是我的錯,伏爺爺息怒。”
伏老爺子再次一噎,彆過臉小聲嘀咕:“每次認錯都這麼利索,狡猾。”
步老爺子哈哈大笑:“步天過來,我就不陪你下了,你找你孫子來陪你下。”
伏老爺子直揮手:“滾滾滾。”
兩老爺子是老交情了,年紀越大,越是放得開。
不過回到家後,步老爺子臉上的笑就淡了下去,他語氣帶著嚴肅問:“滇省被綁架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說?”
“……您知道了?”步天有些意外。
步老爺子冷哼一聲:“伏家那小子被伏老頭警衛員訓練的鬼哭狼嚎。”
步天:“……”
他莞爾道:“爺爺,您的警衛員打不過我。”
步老爺子:“……”
“那我的警衛員呢?”一個渾厚的嗓音接過話,伴隨而至的是一個穿著軍裝身材健碩身板筆直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後,還有兩名警衛員。
步天眼睛微微一亮:“大伯。”
來人正是步老爺子的長子,步天的大伯步錦康。
步錦康為人嚴肅,不苟言笑,和年輕時的步老爺子如出一轍,身上氣勢逼人,回到家中時氣勢收斂不少,但仍不怒自威。
步錦康膝下隻有兩個女兒,兩個女兒從小怕他,跟他親近不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嬌滴滴的女兒相處,反倒是三個侄子皮實,也和他處得來。
“爸。”步錦康先是喚了聲步老爺子,隨後望向步天,道:“步天,讓我看看你的身手。”
步老爺子疑惑:“好端端看他身手乾什麼?”
步天苦笑。
“滇省販毒團夥十六人,一死十五傷,是步天一人解決。”步錦康回答步老爺子的同時,視線卻沒從步天臉上移開,他向來沒多少情緒的臉上難得帶了幾分探究。
“一個人?”步老爺子也難得驚訝。
步天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無奈道:“都是僥幸。”
但隻憑“僥幸”又如何能從十六個亡命之徒手中逃脫並解救出人質?細節部分步老爺子不清楚,步錦康得知後卻去查了查,十五名活著的歹徒中,其中有兩人中了毒,一個中毒不深,沒性命之憂,另一個差點疼死,好歹救了回來。更奇特的是還有一個歹徒竟然睡著了,刨除這三個,最讓他在意的是那個團夥的老大謝力,這是個真正心狠手辣的主,步天卻在幾乎毫發無傷的情況下將他製服,這讓他對步天這個侄子的實力產生了懷疑。
看著大伯將兩個警衛員都帶來,且兩人還都躍躍欲試的模樣,步天還能說什麼?
打唄。
步老爺子和步錦康看得連連點頭,步錦康忍不住說:“爸,如果當初步天能進軍校,以他的素質,將來成就恐怕還在你我之上。”
聞言步老爺子神情頓了頓,看向由一對一轉為以一敵二仍舊占據上風的步天眼睛中多了些許複雜,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道:“步天是個好孩子,可惜……”他壓低聲音,聲音泛著冷意繼續說:“攤上步錦程那個爹。”
步錦康沉默一瞬,提醒道:“……爸,錦程再怎麼不是,也是您兒子,我的二弟。”
步老爺子眉頭一擰,嫌惡的擺手:“彆提他,提他來火。”
步錦康挑眉:“他又惹您生氣了?”
步老爺子沒好氣道:“你當步天的身份怎麼被捅出來的?”
戰鬥中一心二用的步天眼皮一跳,一個力道沒控製好,把交手的警衛員之一一拳揍實了,骨頭錯位的聲音異常明顯,他趕忙收手,步老爺子和步錦康也暫停交談,朝步天三人看去。
“隻是錯位了,三少彆擔心。”臂膀錯位強忍痛意的警衛員還故作平靜,隻是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將他出賣了。
步天有些抱歉,幫他正了骨,又找了藥給噴上,反倒把那警衛員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警衛員暫時離開,客廳隻剩爺孫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