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錦康看向步天的眼神充滿讚賞,心裡還有些小遺憾,遺憾步天怎麼就不是他兒子。
步老爺子看了眼大兒子,看出他眼底對步天的滿意,又想到步天生父對步天的態度,心中直歎氣。
“爺爺,您知道是誰將我真實身份曝露的?”步天問。
步老爺子心裡一咯噔,垂下眼簾,並未作聲。
步天倒也不催促,反而道:“我猜,不是父親就是他妻子,本來我更偏向後者,不過,看您的反應,也許……”後麵的話被苦笑取代。
聞言步老爺子張張嘴,想替步錦程說兩句,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化作一道長長的歎息。
“是我沒教好你父親。”良久,步老爺子才說出一句,隻一句話,他整個人好似蒼老了十歲。
“爸,這不是您的錯……”
“爺爺,這不是您的錯……”
步錦康和步天同時說道,說到一半,兩人對視一眼,步天示意步錦康先說,步錦康卻搖搖頭,讓他說。
步天斟酌了下語言,說:“爺爺,我爸這些年雖然風流,但嚴格意義上來說,‘意外’隻有我一個,而且這樁‘意外’也是在他自己被人陷害時創下,算不上是他的過錯。”他不是替步錦程開脫,而是實事求是。
“……你怎麼會知道?”步老爺子意外。
步天笑了笑,沒再隱瞞,將十一年前得知真相後調查的事情一一說出。
聽完,步老爺子和步錦康都有些愕然,十一年前,才十五歲的他竟然瞞著眾人撬開了那麼多人的嘴,甚至還將他生母孟筠的生平查了個透徹,可他們竟一無所知!
末了,步天才拋出了他想問的問題:“為什麼我爸將我的身世曝光,曝光後對他而言有什麼好處?”
“能有什麼好處?”步老爺子沒好氣的冷哼。
步天和步錦康都看向他,等待他的解釋。
可真正讓步老爺子解釋,他也沒法張口,難道讓他告訴兩人他那二兒子腦子裡裝了shi,喝了小三上位的嚴曼珠和私生子轉正的步忻的迷-魂-湯,擔心步天風頭太盛,太過優秀,日後步氏集團沒有步忻的地位,所以曝光步天私生子的身份,從這上麵得到優越感和滿足感?
說出來他都覺得丟人。
步老爺子不願說,步天也不好逼迫,其實他大概能夠猜到一二,隻是他還是沒法理解這種丟臉的事他父親這種好麵子的人是怎麼過心理這一關的。
……
吃過午飯,步老爺子回房間午休,步錦康也還有工作要忙,並沒逗留太久。
“天哥,天哥,天哥……”步天剛準備回屋,就聽到洪亮的嗓音由遠及近。
可不就是伏俠。
看清伏俠的臉,步天很是吃了一驚,比起十天前還細皮嫩肉的大少爺伏俠,今天的他起碼黑了三個度,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角唇角都有淤青,一頭本來很時髦的發型也成了寸頭,腦袋上大概受了傷,有幾個鼓鼓的包,看起來有點畸形。
“……你經曆了什麼?”步天盯著他腦袋忍不住問。
他一問,伏俠眼淚就出來了:“天哥,你不知道哇,我爺爺真是把我往死裡訓啊,一天二十四小時十六個小時都在操-練我,睡覺還不放過我,你看看我的黑眼圈,看看我這蠟黃蠟黃的臉,看看我手上的老繭……你帶我走逃跑好不好?不然我覺得我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嗚嗚……”
步天:“……”有好多槽點卻無從吐槽起。
“對了天哥,我有事問你。”哭唧唧一番後伏俠畫風一變,變得正經起來。
步天都不知該做一個什麼樣的表情,明明六年前伏俠也沒這麼一驚一乍。
他隻能問:“什麼事?”
伏俠已經摸出了手機,解鎖點進一個頁麵,舉到步天麵前,忐忑道:“天哥,滿如風要訂婚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原來是這事……
步天:“嗯,知道。”
“咦,你知道?”伏俠詫異。
“嗯。”
伏俠:“那你知道她訂婚的對象是誰嗎?”
步天心說她和誰訂婚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然而,他餘光瞥到手機頁麵上一張照片時,不由一愣。
那是……元宵?
照片上的人有著熟悉的精致五官,穿著得體如貴族少爺,若說和他所認識的元宵有何不同,大抵是皮膚很白,以及他的眼角少了一顆淚痣。
步天正欲細看,伏俠卻以為他強忍傷心,故作平靜,不願再刺激他,趕忙又將頁麵關了。
步天:“……”
“天哥,我跟你說句心裡話,你彆揍我……”伏俠小心翼翼開口。
步天:“什麼?”
伏俠給自己打氣,後正色道:“天哥,我覺得你和滿如風不相配。”
“……怎麼說?”步天不是第一次聽這話,但無論唐繪還是步揚,都說一半留一半,沒把話給說死,他猜測他們是擔心自己“執迷不悟”,最後滿如風依然會成為“一家人”,然後尷尬。
“你不揍我我就說。”伏俠是個慫貨。
步天無語,點頭算是應承了他。
安全起見,伏俠還是往後退了兩步,才繼續道:“第一,你們的家世不登對,事先聲明,我不是看不起普通家庭的人,但你知道,在我們這個圈子裡,門當戶對還是要講究的。滿家是暴發戶,和你們步家這種頂級豪門差距太大。”
“第二,滿如風的父親急功近利,他的三個女兒都是衝著利益嫁給人,年紀最大的一個比她們父親還大,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滿如風真的嫁進步家,滿家名正言順打著步家的旗幟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連累到步家怎麼辦?步家是你們家三代人的經營才有今天的輝煌,可不能因為一個不靠譜的親家沾上汙點。”
這兩點步天心裡有數。
“還有嗎?”他問。
“還有……”伏俠吞吞口水,鼓足勇氣,一口氣道:“滿如風她不喜歡你,強扭的瓜不甜,天哥你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步天:“……”
最後這第三點才真正是伏俠想說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和步名說的一個樣。
“……天哥?”伏俠慫慫的喊一聲。
步天:“嗯。”
“天哥,我說真心話,你長的那麼帥,還多金,身材比男模特都好,又是步家三少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真沒必要盯著滿如風,你……還是看開些吧。”伏俠苦口婆心。
步天哭笑不得,他沒跟伏俠糾結和滿如風配不配的事,而是問:“那個人是誰?”
伏俠茫然反問:“誰?”
步天指指他的手機:“和滿如風訂婚的人。”
聞言伏俠頓時一臉警惕,他抱緊了手機問:“天哥你想乾什麼?難道你想找他麻煩嗎?我跟你說,他身份可不一般,你要是想動他我勸你一定要三思六思九思。”
伏俠這麼一說,步天反而來了點興趣:“我好像在哪見過他。”
“彆逗了天哥,他上月剛回國,前兩天才來京城,你到哪見他去?”伏俠一臉“我又不傻你彆騙我”的眼神。
“前兩天才來京城?”元宵在他家都已經住十天了,所以那真不是元宵?
伏俠看向他的眼神更警惕:“天哥,你彆想著動他,他是……海市元家人。”最後五個字壓得極低。
步天眸中閃過一抹異樣,轉瞬即逝,他低聲問:“是我知道的那個‘元家’?”
“對,我們都知道的那個‘元家’!”伏俠肯定道。
華國從建國到如今還不到八十年,京城是華國的經濟政治軍事文化中心,也成就了不少豪門之家,步家是其中之一,同步家旗鼓相當的也有幾家,其中隻有兩家是百年豪門,其餘幾家都和步家差不多。
真正經曆過歲月侵蝕的百年豪門在華國不算多,京城數得上名號的隻兩戶,可這兩戶卻仍沒法和海市元家相比。
海市元家從自清朝中期起便發家,當家人極善經營,清後期民初時關係網幾乎遍布當時的華國,戰爭時期大發國難財,關係網拉到海外多國。後來改革前的困難時期他們已經在海市徹底站穩腳跟,盤根錯雜的人脈關係讓京城這邊也忌憚,加之又百年經營下來,直至今日,海市元家已經成為盤踞在海市地界的一頭猛虎,輕易動不得。
曾有消息稱元家本欲稱帝,不過並未得到證實。
普通人或許不知道海市元家,但生於步家的步天卻不陌生。
曾經也有人打元家的主意,但錯估了元家勢力,被無聲無息滅了乾淨,元家勢力究竟如何,恐怕除了元家人,外人無從得知。
元家主要經營在海市、南方地區及海外,和京城這邊算井水不犯河水。
言歸正傳。
“手機。”步天-朝伏俠伸手。
伏俠下意識握緊了手機,謹慎問:“天哥你想乾什麼?”
步天麵不改色的扯謊:“我在海市上大學,可能見過他。”
這一點倒是真的,伏俠也清楚,但清楚歸清楚,他仍是帶著懷疑。
見他如此步天心裡歎了口氣,摸出自己手機來。
“天哥,我給你看。”伏俠見狀也顧不得懷疑,趕忙將自己手機奉上。
步天:“……”
頁麵上的照片再次映入眼簾,步天仔細端詳後微眯起眼。
伏俠在旁酸溜溜的說:“長得倒是人模狗樣……也不知道這照片修了多長時間,修圖師的技術還不錯。”
步天:“……”
“……元宸?”看到文章裡的名字,步天瞳孔微縮。
伏俠小聲說:“聽說是元家本家的,隻有本家子嗣才能用‘宀’,清朝都滅亡多久了竟然還興這一套。”
步天沒搭理他,心思飛轉:元宸,元宵……相似的名字,幾乎如出一轍的相貌、年齡,若說兩人沒關係,他不信。
元宵變相承認過他是離家出走,倘若他真是元家人,為什麼出走後他會來京城?來京城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堂堂元家本家少爺,為何淪落到工地搬磚的地步?他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專業素養極高,找一份正經翻譯工作並不難,可他偏偏從事又苦又累的工地搬磚工作?
他不用銀行卡,原因是他家裡人會將他的所有卡凍結,連新辦卡也不例外,那麼問題回歸最初,元宵究竟為什麼離家出走?
目前步天對元宵了解有限,他能猜到元宵出生不差,自身也有點本事,可這並不表示他發現元宵可能是還是元家人後無動於衷。
他可能……不小心收留了一個麻煩在家。
……
被步天認為可能是麻煩的元宵也遇上了麻煩。
麻煩不是來自其他,而是“步天”的“前男友”崔文博。
他把冰箱裡不宜久放的食物都清理乾淨了,準備外出買點麵條蔬菜備著,步天不在家,李阿姨也放假,外出吃又貴,他隻能自己動手。
可惜剛出電梯他就被保鏢打扮的兩人一左一右挾持,用手銬銬住,扔進了崔文博的車。
元宵隻覺是無妄之災。
“崔先生,綁架是犯法的。”元宵並沒有表現出懼色,語氣還很平靜。
崔文博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平視車載電視中的新聞,似乎對他很不屑一顧,他淡淡道:“一百萬。”
元宵:“?”
崔文博依然沒看他,自顧自道:“一百萬,從步天身邊滾開。”
聞言元宵眉頭一挑,步天不是說過已經跟這人解釋過他們沒關係了嗎?以及,一百萬……他這是遇上裡惡毒婆婆的情節了?不過,現在可不是棒打鴛鴦的惡毒婆婆,而是前、男、友。
“謝謝,不過我不缺錢。”錢是缺的,但崔文博的一個“滾”字讓他不開心。
崔文博這才施舍般睇了個眼神給元宵,他的眼眸深邃且銳利,冰冷刺骨,絕對稱不上好意。
他語氣陰冷道:“我的話從不重複第二遍。”
元宵麵不改色問:“所以呢?”
崔文博不答反問:“知道我要去哪裡嗎?”
元宵自然不知道。
崔文博也不等他猜測又繼續說:“這個世界上,想讓一個人消失很容易。”
“你想殺我?”元宵麵色微變。
崔文博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殺你,臟了我的手。”
元宵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會給你一個難忘的教訓,這輩子,你都不會忘記。”崔文博嘴裡說出的話陰冷,視線也如透視鏡探向元宵的身體,仿佛要看透他T恤下的每一寸皮肉。
元宵不禁全身發寒,他強忍不適,問:“你對我動手,不怕步天恨你?”
聽到這話崔文博臉色驟冷,喝道:“不要用你那肮臟的嘴喊出他的名字。”
元宵額頭上浮出青筋,心中蓄起一股火。
崔文博眼神變得陰鷙惡毒:“照片和視頻,我會拿給他看,我會讓他這輩子都厭惡做-愛,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變態!!”元宵怒道,抬腳就朝他踹去。
崔文博眼神一厲,抬手抓住元宵腳踝,手下用力,想先給他點教訓。
然而就在這時,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哢”,金屬崩斷聲響起,緊接著在崔文博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那本該被反銬在背後的雙手抓住了他的手——一擰。
“哢嚓——”
“啊——”
骨折聲和慘叫同時響起,驚得阻隔板另一端的兩個保鏢俱是一驚,趕忙放下阻隔板。
保鏢轉頭查看,迎麵就是一隻鞋底,又快又急。
“砰——”元宵這一腳踹的非常結實,直接將人踹暈了過去。
“老板……”充當司機的保鏢趕忙一個急刹車。
元宵似乎早就料到司機有這反應,一手揪著崔文博的衣領用力一拽,他力氣極大,一下就把崔文博掄了一百八十度,扔在阻隔板位置,正好也成了他的墊背。
“唔……”崔文博痛得悶哼,五臟六腑仿佛移位。
“你、找、死唔……”
“死”字音未落,就讓元宵揍了一拳。
與此同時,動作利索的司機保鏢已經完成了開門下車掏槍拉開後座車門的一係列動作,黑洞洞的槍口也抵到了後座人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