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任務,我看看。”嚴雪遲接過文件,掃了一眼,“前往梧桐星後方疏散難民,還有配發醫療補給,還有轉移遺體……這麼多?”
“最近新聞封鎖著消息,那邊情況不太樂觀。好不容易收複的,這一次又是死傷慘重,現在將領還失聯了,情況不太樂觀。”
“將領失聯?指的是皇室的那個嗎?”
“是。他資質不錯,原本是一切都在好轉,周圍給他派的貼身護衛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結果萬萬沒想到,突然失聯了。”
戰場失聯,一般的結局不必多說。
嚴雪遲一時間跟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子似的,手上的文件也順勢掉在了地上。
半個月前,蘭瑟還……和他住著對門,時不時會找著各種借口來串門。
橘子也很喜歡他。
漸漸熟了以後,發現對方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就是成天板著個臉,白瞎了好皮囊。
很多細節嚴雪遲不敢仔細回想。
這麼好一個人,要是連完完整整回來都做不到……
“雪遲,東西掉了。”魏總探見著嚴雪遲有些呆滯,用手敲了敲桌子,輕輕提示了一下,“雪遲?”
嚴雪遲沒有反應。
“文件掉地上了。”
第三次提醒的時候,嚴雪遲才恍若大夢初醒一般,“哦……哦。怎麼了?”
“任務你接嗎?不會有生命危險,你不用去前線的。要去的話會和聯邦附屬醫院的醫護人員一起。軍部支援和你們的路線不一樣。”
“我接。”嚴雪遲想了想,咬牙回答到。
魏總探見他垂著頭,死氣沉沉的,不禁問道,“是有親屬或者朋友在梧桐星戰區嗎?看你臉色不太好。”
“有朋友在。”
“要是活著自然是好,要是不能活著……年輕的時候我在軍部工作過,每天下午六點會統一清點遺體。能認領的話認領一下,帶回來。因為沒人認領又識彆不了身份的,到時候會被統一燒掉。”
“好,謝謝您。”
“彆太擔心。回去準備一下,還是晚上出發。對了,戰艦還記得怎麼操作吧?”
“還記得。”說實話嚴雪遲不怎麼記得。
但學過總歸是有印象,萬一實話實說,被取消資格了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軍部給你安排的是霍克將軍以前的那架,當時撞的太慘烈,哪怕修複了也有點不好操作。”
“沒關係。不過霍克將軍是……?”
“很久以前的事兒了,估計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不提也罷。”
嚴雪遲意識到自己多問了,低下頭默默收拾著文件。
橫豎也沒幾個小時了,沒有回家的必要。嚴雪遲在辦公室裡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文件上的詳情信息。
沒看見的時候心情還稍微好一點,一旦看見了,整個人都不免有些煩躁。
犧牲名單上沒有蘭瑟的名字。
但失蹤名單上卻有。
正當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嚴雪遲忽然聽見辦公桌上的對講係統亮了兩下。
嚴雪遲以為是誰有急事,趕忙接通。
然而入耳的並不是關於工作上的命令,而是一陣沉重的喘息。
乍一聽的時候,嚴雪遲以為是誰開的惡俗玩笑。
但仔細一聽,發現真的有些不對勁。
似乎不這麼費力,就會窒息一樣。伴隨著電流聲,明顯信號不太好。
嚴雪遲覺的有些莫名其妙,“請問您是?”
說完之後,回應給嚴雪遲的隻有無限的電流聲。
正當嚴雪遲準備掛斷的時候,對麵的電流聲忽然小了不少。
依舊沒人說話,但能聽見一串清晰劇烈的咳嗽。
“您是?”嚴雪遲又問道。
“雪……遲……。”聲音已經沙啞到幾近乾枯,像是燈枯油儘之前最後的呐喊。
因為太過沙啞,基本無法分辨對方的身份。
而且說完之後又是一大段急促的喘息。
嚴雪遲愣了三秒,似乎是意識過來了什麼,緊握著對講器的五指不受控製的兀自顫抖了起來,一時間如鯁在喉,好不容易能發出聲音,將信將疑的問了一句,“霍克先生?”
“和軍部…報過位置了。會有援兵來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比剛才的聲音還要更難聽幾分。
伴隨著還有遠處激光槍和其他武器的響聲。
嚴雪遲想說些什麼,然而千言萬語一時間齊齊上湧,不知道該先說哪個。隻能緊攥著對講器,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我有點困,走不動了。就是想……聽聽你的呼吸……”
聽完之後也不知怎麼的,眼裡有什麼東西再也不受控製,先一步奪眶而出。
嚴雪遲一時間沒敢出聲,死死地咬著下唇。
緩了好一會兒,才乾澀的發出來了一個單音,“嗯……”
嚴雪遲聽見對講那頭似乎傳來一聲輕笑。
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蘭瑟笑。
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嚴雪遲想問問他那邊的情況,但又希望他保留體力,彆浪費在說話上。
漸漸地,嚴雪遲聽見對麵的喘息似乎平穩了點,忽然慌亂了起來,“喂,醒醒,彆——”
話沒說完,嚴雪遲隻聽見通訊對麵傳來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爆炸的聲音幾乎是貼著耳朵發出來的。
還有一聲卡在喉嚨裡沒發出來的悶哼。
“霍克先生?霍克先生?”
沒有回應。
緊接著就是電流刺刺啦啦的聲音,夾雜幾聲轟炸的雜音。
“喂,說句話啊?”嚴雪遲死死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雙目瞪的似乎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一樣,整個人六神無主的趴在辦公桌上,幾乎是哀求的重複著,“你說句話,理理我,能聽見我說話嗎?喂……”
然而沒有說完,連電流聲都不剩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熒屏上閃爍的紅字:
【對方設備受損,通訊被迫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