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動作僵持在了瞬間。
似乎是受的衝擊力太大,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東西意味著什麼。
當時被導購忽悠著買了袖扣, 作為禮物的事情似乎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不僅送了袖扣,還要哄著幼稚鬼吃藥睡覺。
稍微回過神來的時候, 嚴雪遲瘋了似的開始擦拭珍珠袖扣上的汙漬。
似乎是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當初自己送出去的那枚。
雖然心裡已經隱隱有答案了。
不過哪怕把手搓破了皮, 也很難看清楚袖扣上的刻著的字。
直到手指上的繭子都搓破了,露出殷紅的皮肉,嚴雪遲才呆若木雞的將胳膊放下。
阿月想說些什麼的, 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種場景, 的確安慰什麼都不合適。
阿月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中, 忽然發覺身邊冒出來了一個身影。
身軀頎長,金色的長發書束成一撮短馬尾, 發梢的血跡將它們攢成一縷一縷的。身上的傷一眼下去數不完,能看得出走路這個動作對他而言已經十分吃力, 甚至說搖搖欲墜都不足為過。
朝著阿月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示意她先彆說話。
嚴雪遲整個人還處於呆滯狀態,忽然肩頭被拍了一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直到蘭瑟拍到第三下的時候, 他也沒轉身,隻是有些呆滯的喃喃道, “阿月彆拍我了。”
蘭瑟咳嗽了一聲, 沒再用手拍他,改為蹲跪子在地上, 輕輕地搭在他肩上, 等著對方的反應。
嚴雪遲剛開始沒反應過來, 以為是阿月的手,也沒做驅趕,但漸漸地,發覺到不同之處。
手掌很大,完全不是小姑娘的骨骼。雖然隔著厚重的衣料,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但仔細聽,卻是能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吸。
聽起來有些吃力,像是喘氣一樣。
嚴雪遲整個人僵住了。
這個僵持的動作維持了好久,才想起來要轉身去看。
剛將臉轉過去一半,餘光就先一步看見了身後之人。
四肢是健全的。
隻是全身上下,甚至臉上,都布滿灼燒過的痕跡。有的金屬製片已經深深地沒入皮膚。尤其是腰窩和左臂,明顯比其他地方的顏色要深得多。哪怕還沒湊近,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都駭人的要命。
嚴雪遲就這麼看著他,似乎是還沒緩過神來,看了很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如果不是眼眶裡越積越多的液體,當真以為他是尊雕像轉世。
緊接著,臉側附上了一隻手,先是試了試溫度,確認不會冰到他之後,才觸碰上了眼梢,將即將溢出來的晶瑩擦拭乾淨。
進行完這個動作之後,手遲遲沒有離開,而是保持著剛才的動作,雙目也迎合著嚴雪遲的目光。
“你……”好不容易回神之後,嚴雪遲似乎想說些什麼。
然而一開始口,發現聲音已經轉了調。
大抵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嚴雪遲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努力的清了清嗓子,側過身子去偷偷擦了把眼睛,故作平靜的道了一句,“你回來了啊……”
“嗯。”
聽到這聲悶哼,嚴雪遲上一秒還好端端的說著話,下一秒倏地,轉身回頭,雙手死死地環在他的腰間,雙手緊扣著後麵的輕甲,恨不得要將對方勒到窒息一樣。
身上的傷不算少。
被這麼抱著,一時間不僅有些喘不過來氣,還因為疼痛緊蹙著眉,但卻沒有推開的意思。哪怕是疼痛,也甘之如飴。
“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嚴雪遲說完之後,手沒鬆開,但給了蘭瑟一點喘息的空間,沒再摟的那麼緊,“我真的以為……”
話沒說完,嚴雪遲隻覺得懷裡一沉。
所有的體重全部壓在了他身上,原本輕放在背後的雙手,也無力的垂下。
嚴雪遲心裡一驚,趕忙鼓足力氣,將人架了起來向外一路小跑。
機艙內昏暗,嚴雪遲隻能看的出來他傷的不清。
但出了機艙,有了光線才發現,比想象之中的更糟。
剛沒走兩步,就有護士先一步迎了上來,“原來在這兒,叫我們好找。剛才一個沒看住他就竄了,傷成這樣也虧得他跑得動。”
嚴雪遲把人遞了過去,自己也趕忙跟了上去,“能請問他現在——”
“需要手術,有專人負責,不用您操心。”護士說後將已經不省人事的男子放上機械擔架,頭也不回的朝著醫院的方向跑去。
嚴雪遲見此自然是跟了上去,然而在門口的時候卻是被攔了下來。
必須經過消毒才能入內。
戰區的醫院雖然簡陋,但比起外麵,還是乾淨了不少。
嚴雪遲穿著沉重的隔離服,坐在手術室門口,一言不發的垂著頭。
怎麼說,明明那個時候拒絕的毅然決然的人是他,但現在一顆心揪在喉嚨裡的人也是他。
說來特彆矛盾,嚴雪遲自己都有點兒不太明白。
不過思考了一會兒,嚴雪遲也漸漸想通了。
平時在家,橘子要是打翻個碗嚴雪遲肯定得一通大吼還有斷它罐頭,但真是生病了,不吃不喝也得帶著它到處跑醫院。
大概這種感情就和對待蘭瑟一樣。
除了朋友,當成後輩關照的成分居多,嚴雪遲如是想到。
在外麵坐了不知道多久,嚴雪遲才見著手術室的門開了條縫,裡麵有護士鑽了出來。
嚴雪遲剛想開口,對方卻是先一步開了口,“請問您坐在這兒乾什麼?”
“等人。”“手術室裡的人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