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任太郎已經寫了二十多年了,還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成績,每次受邀過來,難免都是會有壓力,去年還聽說他被其他暢銷書青年作家當做調侃,“要是我寫了一年沒出成績,我早就放棄了。堅持二十多年,家裡不知道怎麼生活呢?”
森下雨森便轉移話題,說道:“這裡有那麼多大作家還在呢。”
“哦。”亂步頓時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那他們當中有誰比工藤老師厲害?”
“……”
工藤他之後不斷地推出續作。
上次青學館新編輯聽說工藤優作才30歲的時候,震驚了大半天,因為他是從小學就開始看工藤優作的作品,但又不是狂粉,隻知道他出道很久了,卻沒有想到他才三十歲。目前工藤優作已經在混國際圈很久了。這裡少有能和工藤優作比的。
這裡的作者大會其實利益性質還是比較濃鬱的,來參與的多是書籍銷售量在這兩年都算比較高的作者。文閥中隻有山本左次郎是每年都會結交一些新人作家的。至於走純文類的,還有性格偏內向的大作者反倒很少會參加這種作者大會。不過,亂步現在正要為出道蓄勢,參加這種性質的作者見麵大會並沒有壞處。
亂步見森下雨森答不上來,便說道:“那我好好吃飯。”
這亂步的表情不就是說,他過來蹭吃蹭喝的,不要來打擾他嗎?
森下雨森頓時苦笑。
“不去見見其他作者嗎?也許能交到好朋友也不一定哦?”森下雨森開始慫恿亂步了。
亂步頭也不抬地繼續夾食物:“可是我又內向又怕生,不太想見陌生人。”
“………………”
這話剛落下來,周圍聽到亂步這話的綾小路,禪院惠,津美紀和森下雨森四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亂步也不管周圍人的反應,感覺沒見到新名任太郎本人還是有些可惜,於是對森下雨森說道:“我還是挺想見新名老師的,森下編輯,你幫我安排一下吧。”
“你不是說你怕生又內向嗎?”森下雨森提醒道。
亂步眨了一下眼睛,說道:“這有衝突嗎?我隻是說說而已,你不是也不信嗎?”
森下雨森被亂步噎得說不出話。
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又冒了起來,直接打斷了他們幾個人的聊天氛圍。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青學館會把沒出道的作家也帶到作家見麵大會上,這青學館越來越不尊重作家了,阿貓阿狗都可以隨便放進來。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正是那天和亂步說話不對付的山本左次郎。
這話說得響亮又難聽,還把現在東家青學館也一並批評了。就是森下雨森這樣好脾氣的也忍不住眉頭一皺。
森下雨森很快就平複心情,說道:“亂步小作家來這裡的事情已經和主辦方溝通好的了。青學館新人獎得主便是寫了《兩分銅錢》的江戶川亂步,出刊日便是明天,左右出道日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提前參加見識各位前輩風采,也不是沒有特例。像是以前山本老師把自己開辦的寫作班學生都帶過來的事情,老師應該還記得吧?他們中間現在有兩個人出道了嗎?”
“哦,我現在是在說我的事情,還是青學館的事情?青學館現在開始沒落,破罐子破摔,要開始亂咬人了,是吧?要是沒有我在,青學館還能撐到現在嗎?”山本左次郎臉頓時變得猙獰了起來。
山本左次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生活優渥起來而變得富態。相反的,他是個消瘦的老人。安靜時頗有大師的風采,有著寶劍深藏深山中的肅穆凜然,但一旦有了過於多的情緒後,整張臉變得市儈無賴,完全沒有大家風範。這前後對比反差很大。有些心性敏感脆弱的作家看到他變化的時候,會像小孩子遇到惡狼一樣害怕。
有理不饒人。
無理不講禮。
說的便是山本左次郎。
圈子裡麵多少人希望他能垮台,就像是希望噩夢早點結束一樣,但無奈的是,他很會寫,也會找會寫的代筆,更擅長營銷。一年勝過一年紅火。
森下雨森見到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現下鬨得不好看,反而彼此難下台,但是他無論如何這個時候都沒辦法說出「對不起」的話。再拖下去很可能會被逼著當眾土下座才能了事。
森下雨森咬著舌尖,隨即表情上已經做出從善如流的社會人士常有的營業微笑:“山本老師,我並沒有攻擊您的意思,更沒有想過我的行為正在代表青學館,導致您對青學館印象變低。今日是您生日,我敬你一杯吧?”
森下雨森在咖啡館一層是找不到香檳之類的酒,於是找了一杯茶代替。他才剛送上去,就被山本左次郎直接揮開手,杯子裡麵的熱茶直接濺出手外。森下雨森見茶水飛濺,下意識地用手護著,以免燙到在旁邊的禪院惠和津美紀。
森下雨森順勢給綾小路的方向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先帶著兩個孩子去桌子上坐著,事情很快就結束。但他也不知道綾小路聽懂了沒有,山本左次郎的聲音便再次像暴雨一樣落下來。
“你這個臭小子不到一年就正式成為金牌編輯之後,就得意起來。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張笑臉後麵還藏著多少罵我的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抖機靈,很聰明啊?”
周圍的人因為引起來的動靜越來越聚攏成一個圈。
山本左次郎這次就是故意想在所有人麵前羞辱森下雨森他們,才越說越大聲,根本就沒有想過退讓。
他原本就是喜好眾人注目的性格,越多人看著他會越起勁,他就喜歡彆人在自己麵前屈從,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上次在餐廳事件,之所以很快滅火,是因為上次熟人沒有那麼多,他心中沒有那麼多底氣。但是這作者大會上百分之八十的作者都是唯自己馬首是瞻,山本左次郎如臨自己的領域的霸王,風頭無兩,越發肆意。
森下雨森知道情況,但臉上繼續保持微笑:“山本老師,如果是因為我個人而引起您不滿的話,請給我機會賠罪。今天是您生日,動了肝火多不合適?”
“哦,原來森下編輯也知道我生日啊。那既然如此的話,生日會上表演點餘興節目也可以吧?比如說,會折斷筷子嗎?”
山本左次郎覷了一眼森下雨森的後臀,他嘴角剛勾起笑容,臉上便被潑了一杯熱茶,餘光處隻有亂步寬大的紅色袖子。
山本左次郎痛叫著往後退,由著身後的作者扶著後,才用著手抹著臉,震怒地看著擋在森下雨森麵前的江戶川亂步。
隻見少年蹙著眉,眼瞳裡透著幽幽的綠光,薄唇吐出冰冷厭惡的話語:“你到底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都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山本左次郎剛要暴怒跳起來大罵,亂步直接高舉起杯子:“你再說一句,我現在就把杯子砸在你臉上。我說到做到!”
山本左次郎當場愣住了。
亂步見他不敢動,把杯子“咚”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放在桌子上,環顧一周,抬聲說道:“這裡也沒什麼好吃的,叫上那個誰彆喝酒了,走啦。”
森下雨森頓時愣住了。
他暫時還不能走。
但是亂步直接把森下雨森拉出店門,一邊拉,一邊說道:“要是你被出版社的老頭說了,就直接報我的名字。我保你平安。”
森下雨森歎了一口氣,回想起來又覺得十分好笑:“我倒是無所謂。”事情已經發生了,森下雨森調節得很快,大不了就是不能繼續再當編輯了,但是亂步起碼得送他出道才行。“回去橫濱後,我再考慮怎麼處理吧。”
亂步說道:“交給綾小路處理就好了。”
一直沒吭聲的綾小路突然被點到名,頓時抬起頭看向亂步和森下雨森:“……”
“綾小路很厲害的,交給他就好了。”亂步鬆快地說道,“他內心充滿正義,剛才那種事情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亂步說完之後,披上「正義人士」人設的綾小路一邊“嗯”一邊平靜地瞥了亂步一眼。但是,在森下雨森看來,那一瞥裡麵似乎還有隻差實質化具現化的殺氣。
……
其實這位綾小路君是被硬拖下水的吧?
森下雨森這麼想。
但亂步似乎沒有發現這一點,坐上森下雨森的車子後,他正好和綾小路肩貼著肩。亂步說道:“說到生日,綾小路你什麼時候生日啊?”
綾小路口氣涼涼地說道:“十月二十。”
他話音剛落,就被亂步撞了一下肩膀。亂步笑著說道:“我生日在你隔壁,我是十月二十一哦。過完你的生日之後就是過我的生日,我們可以吃兩次蛋糕。”亂步舉起v字形手指。
綾小路也不知道亂步是不是騙他的,但是還沒有人給他慶祝過生日,哪怕隻是這種想象,感覺也不壞。
“嗯。”
綾小路淡淡地應。
隨即目光投向車窗上的投影,他看見自己一身和服。
這身給自己穿的和服真的沒有一點深意嗎?
綾小路心中抱有這樣的疑惑,再加上他深知亂步對自己另有所圖,臉上的表情溫度漸漸下降,最後又是一臉不冷不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