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頗不好意思,“民女不敢當。”
福公公但笑不語,隻繼續給她擦頭發,薄若幽看了一眼霍危樓的背影,“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霍危樓這才轉身,他狹著眸子,以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睨著她,這般目光既是威壓迫人,又有種實質般的侵襲之感,薄若幽一顆心被他看的七上八下。
“會騎馬嗎?”
這一問,薄若幽便明白了過來,馬車還是太慢了,她有些拖累大家。
薄若幽唇角微抿,“會。”
霍危樓便道,“明日騎馬走,洛州的案子不好耽誤。”
福公公此刻也道:“案子雖是舊案,可近幾日死了人,這個著急的很。”
白日裡福公公還頗為悠然,夜裡許是收到了彆的消息,亦覺此行該極快些,薄若幽應聲,“民女明白,民女會騎馬。”
似乎叫她過來便是為了此事,既已吩咐完,薄若幽便猶豫是否該告退了,可福公公卻道:“侯爺,不若將案子交個底?”
霍危樓略一思忖,走到了書案之後落座,“剛才你聽到了,法門寺佛法大會今年不開了。”
薄若幽心底一動,福公公便接著道,“此番,我們要去的地方便是法門寺。”
霍危樓又問,“你可知法門寺與皇家的關係?”
薄若幽腦海中閃過些許流傳,卻都不肯定,於是搖了搖頭,福公公便道:“法門寺為前朝最負盛名的佛寺,除了他曆史久遠,出過好幾位高僧之外,還因為他地下有一座地宮,地宮之內,供奉著佛陀真身舍利。”
薄若幽秀眉微揚,此事她有所耳聞。
福公公繼續說道:“這地宮前朝朝滅之時,差點為盜匪所毀,到了咱們這一朝,□□爺便令人重新修繕了地宮,且每三十年開地宮一次,借佛陀真身舍利,行祈福法會,以求咱們大周國泰民安。”
“十年前,便是上一次打開地宮之時,當時陛下親臨,還帶了半個朝廷的文武百官至此,整個祈福法會都十分之順利,可就在最後一日要將舍利重新放回地宮之時,舍利卻消失了,那顆舍利子據傳為佛陀真身舍利,法會本就是為了祈福國泰民安,結果舍利子還丟了,當時陛下便勃然大怒,還因此病了一場。”
薄若幽忍不住問:“莫非此番是為了追查舍利子?”
霍危樓道:“舍利子這十年來一直在追查,隻是當年和舍利子一起消失的,還有法門寺的主持淨空大師,因此多年來一直謠傳,說是淨空大師為了求佛緣,私盜走了那枚舍利子。可就在一月之前,法門寺內發現了一具骸骨,據他的徒弟說,那一具骸骨,多半是消失了十年之久的淨空大師。”
薄若幽恍然大悟,月前洛州上報朝廷,建和帝便令霍危樓親查此事,後來受了信陽侯所托,方才繞道而行,可最終還是為了洛州的案子。
霍危樓語聲更嚴肅了一分,“若骸骨當真是淨空大師,他何時死亡便是個疑竇,且若能查清當年之事,或許能找到那枚丟失已久的舍利子,這些年來,外界都不知舍利子早已丟失,每年的萬佛大會亦照常開著,此番是發現了骸骨才暫停了,此事你知便好,不可告與旁人。”
薄若幽立刻應下,霍危樓又道:“此番除了本侯,還有十年之前負責安排舍利祈福大會的幾位朝臣,當年事發之後,他們也曾列入疑犯之列,不過後來追查無果,又不好將此事鬨大,便掩了下來,此番消息送回京城,已令他們一同趕往法門寺。”
薄若幽禁不住神色嚴正了兩分。
怪道令霍危樓千裡南下,原是為了此案,關於法門寺地宮供奉著佛陀舍利的流傳一直都有,隻是三十年一開的祈福法會專為皇室天家所有,尋常老百姓不得參與,再加上三十年才一次,因此名聲還沒有一年一度的佛法大會來的大,可事關皇室,舍利子丟失,高僧主持亦或許早已身亡,這般算下來,這樁案子當真該武昭侯親臨。
見薄若幽眸色沉凝,霍危樓道:“此番你重在驗骨,死了許多年的人,到底是不是淨空大師還未有定論。”
薄若幽應是,又忍不住問:“可公公適才說剛死了人?”
霍危樓眸色微沉,“當年直接負責此案的是老洛州知府,後來他升入京中,為刑部侍郎,三年前本已告老還鄉了,此番得知尋獲到了淨空大師的屍骨,又被召來洛州,前夜得的消息,剛到洛州兩日,他便墜下了法門寺後山而亡。”
薄若幽心神一緊,還未看見屍體,可隻聽霍危樓幾言,她已意識到了詭異處,老知府好端端的墜下了山崖而死,這是意外還是人為?
“此案或比安慶侯府的案子還要複雜,且牽扯皇室與頗多朝臣,可算國事一列,你需用足心思。”頓了頓,霍危樓又道:“可若驗不出,本侯也不會責難你。”
薄若幽攏在袖中的手微微緊攥,“是,民女明白。”
案子的底也交完了,可福公公還在給薄若幽擦頭發,霍危樓盯了福公公一瞬,眉頭不耐的微擰了起來,薄若幽一時有些坐立難安的,早前在安慶侯府辦差和如今跟著霍危樓一道大為不同,時時跟著,便更能知道關乎他性情陰沉難測的傳言是真。
“多謝公公,侯爺若無吩咐,民女便告退了。”
薄若幽識趣的站起身來,隻聽霍危樓“嗯”了一聲,她福了福身,又謝了福公公,這才轉身出去,還將門關了好。
福公公看著手中巾帕麵色一苦,“侯爺那般駭人做什麼?”
霍危樓卻冷著一雙眸子看著他,“你那一聲小姐若被母親聽見,可知她會如何?”
福公公將巾帕放下,歎了口氣,“侯爺這是要怪罪老奴嗎?老奴也隻是覺得年紀相仿,這才動了些心思……”
霍危樓神色卻未有鬆動,“她與你與我都並無乾係,此番差事了了後,她便要去往彆處,你屆時待要如何?幸而她知進退,否則你待她之好意,隻會害了她。”
福公公雖是奴才,可身份地位遠高於常人,一般女子得他長輩般的關懷,必定大為感動,再加上他還是武昭侯之親信,說不定還要生出些彆的心思。
福公公笑道:“侯爺最會洞察人心,既然看出幽幽是個乖覺守禮的,如何擔心這些?老奴總覺得與她有些緣分,此案之後即便各奔東西,那這些日子,老奴豈非應該待她更和善幾分才好?再說了,她又非侯爺手下,老奴難道還要對她頤指氣使不成?”
霍危樓被這話堵的皺眉,福公公卻上前,語氣比待薄若幽還要親柔兩分,“我的侯爺,此處非是朝堂,亦並非戰場,她一個小丫頭而已,不必事事權衡。”
霍危樓聽他此話,再如何要疾言厲色,也都擺不出了,無奈搖頭:“囉嗦——”
言畢站起身來,自去歇下了,他背影仍是挺闊寬厚,頂天立地,步履生風,倒也依稀有幾分青年意氣,福公公歎了口氣,他家侯爺也不過才二十有三啊。
一夜淺眠,隔壁屋內剛傳出響動,薄若幽便醒了,她利落起身梳洗,等提了包袱出門之時,霍危樓也剛從屋內出來,薄若幽忙福身請安。
霍危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又忍住了,待至樓下用了早膳,一行人出了廳門準備禦馬啟程。
給薄若幽準備的是一匹體格健碩卻個頭不高的溫順黑馬,霍危樓翻身上了馬背,轉眼看著薄若幽,他這般一看,其他包括福公公和繡衣使在內的十多人,也都齊齊望著薄若幽。
薄若幽牙一咬,顫顫巍巍的爬上了馬背,動作雖有些僵硬,可到底坐穩了,執鞭勒韁亦還算嫻熟,霍危樓這才收回視線打馬而去。
少了一輛馬車,眾人腳程快了許多,然而剛到中午,薄若幽額上便開始出冷汗。
她馬術尚可,卻未騎馬遠行過,不過行了半日,兩條手臂便似灌鉛一般,大腿內側更是一片火辣辣的痛,等到了黃昏時分之時,她簡直覺得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此時,繡衣使稟告了一件令她萬念俱灰之事。
“侯爺,此處往前百裡,皆無村鎮,今夜隻怕難尋落腳之處。”
霍危樓淡聲道,“既是如此,便徹夜趕路。”
薄若幽隻覺五雷轟頂,這時,霍危樓看了過來,“可能堅持?”
薄若幽麵上汗津津的,心一橫,重重點頭,“能。”
霍危樓不知為何又多看了她兩眼才移開目光,他利落一揚鞭,“三日之內,趕到洛州!”話音還沒落定,人已疾馳出了一射之地。
薄若幽一陣倒吸涼氣,拉著韁繩的手微微顫抖,大腿疼到麻木,腳蹬都有些踩不穩,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若此時說不成,也不知霍危樓會如何。
薄若幽咬著的牙便未鬆開過,待夜幕降臨,隊伍速度仍是不曾減慢,而霍危樓隻有在有吩咐要和繡衣使說的時候,才會放緩馬速,其餘時候,薄若幽連他背影都難看到,不知不覺,一輪清月升上中天,薄若幽冷汗順著臉頰而下,連襟口都要汗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福公公遠遠的喊了她兩聲,她猛地醒過神來,抬眸一看,原來她竟無知無覺的落後了隊伍一大截,她立刻想揚鞭走快些,然而那隻落在身側的手卻斷了似的提不起來,她身子在馬背上一晃,耳邊轟然有聲,連福公公接下來的話都聽不清了。
正覺眼前也陣陣發黑,卻見一人一馬朝她馳來,那一人一馬速度極快,幾瞬功夫,便到了她眼前,借著清澈月光,薄若幽才看出來的竟是霍危樓。
霍危樓擰著眉頭看她,“還堅持的住嗎?”
薄若幽喘著粗氣,下意識點頭,霍危樓卻一時沒動,他看了她幾瞬,忽而道:“下馬。”
薄若幽此刻已沒了平日裡的機敏反應,整個人愣愣的張了張唇,待明白霍危樓之意,方才鬆開韁繩要下馬來,可她剛一動,大腿處便傳來鑽心的疼,直疼得她小臉皺成一團,眼底泛出了難以自控的淚花——
薄若幽沒有意識到自己眼睛濕了,因為她手扶不住鞍頭,下一刻身體便開始失衡,眼看著將要栽倒之際,霍危樓眼疾手快將她扶了住,而這一扯,當真疼的她眼角擠出了一滴眼淚來。
清輝瀉地,她身子半仰著,以至於霍危樓一眼就看到了那滴淚珠,他眼瞳暗了暗,扶著薄若幽的手也僵了一瞬,而看到薄若幽雙腿還以原來的模樣詭異的僵著,他忽然眉頭一動,竟然伸手,一把將薄若幽的裙擺掀了起來。
薄若幽疼的幾欲暈厥,卻未想到霍危樓竟在此時變作了登徒子,她猛地睜眸,一把捏住了霍危樓的手腕,可霍危樓理都沒理她這反抗,他隻看著薄若幽裙擺下,月白襯褲上的絲絲血跡皺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