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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鷗外遞給源純的文件,上麵寫的確實是她“失憶”前的經曆。

包括蘭堂幫忙偽造身份的記錄,和源純在彭格列的詳細內容。

值得一提的是,瑪麗蘇倒追Xanxus的壯舉寫了五張紙,占了三分之一,堪稱公開處刑。

要不是源純剛剛解鎖了一層黑衣組織的新馬甲,這份檔案等於是把她扒得胖次都沒剩下。

源純對此已有預感,並沒有太過震驚,當初她撒謊時就知道騙不過森鷗外,也清楚森鷗外遲早會了解到她的秘密,雙方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是在計算將事情挑明的合適時機。

現在森鷗外找到時機了。

“您希望我做什麼呢?”源純冷靜地問。

森鷗外打量著源純的臉,看她神色坦然,不卑不亢,沒有一絲慌亂,便讚許地點點頭,誇道:“不愧是我女兒,沒白養。”

源純忽然感覺森鷗外像個兢兢業業的老農民,而她是種在彆人家地裡的一顆小樹苗。老農民每日都來給小樹苗澆水除草,關懷備至,後來小樹苗長大了,結果了,老農民便抱著筐歡天喜地去摘果實,摘完還要把樹移回自家。這時候如果有人對他說,樹不是你家的,你不能動,他絕對會一鋤頭掄過去,理直氣壯地宣布,我才不管樹長在哪片地裡,它是我種的,就是我的。

源純被自己的腦洞逗得想笑,她抿了抿嘴角,掩蓋差點兒流露的笑意,感歎道:“父親,你心真大。”

“你是誰派來的臥底,我不是很在乎,這都不重要,”森鷗外微笑,“重要的是,我花在你身上的心血,不能浪費。”

臥底怎麼了,港黑這麼大的組織,沒有臥底混進去打探情報才是失敗。

優秀的領導不做賠本的買賣,即使是臥底,也要充分利用,發揮最大的作用。

這一刻,源純再度體會到了森鷗外作為港黑的領袖,能為了組織做到什麼地步。

森鷗外打開抽屜,取出另一個文件夾,遞給源純,“我的要求很簡單,你一定能辦到。”

源純翻看文件一看,發現這是另一個人的檔案,比她那份要簡單得多,隻有薄薄的一頁紙,還沒寫滿。

“白麒麟,姓名未知,年齡未知,異能力未知……”源純把檔案上的字緩緩念了出來。

“目前橫濱黑/道的爭端,十有八/九是由這個被稱為‘白麒麟’的人或組織挑起來的。”森鷗外仍然在笑,隻是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源純合上文件夾,“你希望我解決掉‘白麒麟’?”

“對,”森鷗外點點頭,“太宰會協助你。”

源純有些懷疑,“就這麼簡單?”

隻是解決掉一個人或組織而已,爸爸您吩咐一聲不就好了,至於把我的老底掀出來嗎?

底牌一掀,之後可就不好收場了。

除非這個“白麒麟”……

森鷗外眼神慈祥,像在看傻閨女的老父親,“你最近除了上學,就是搗鼓你的漆黑之翼,對橫濱的形勢不太了解吧?”

太宰的聲音響起:“龍頭戰爭爆發至今,已經有五十一天了,大量的中小型組織被‘白麒麟’剿滅。昨天晚上,他們終於對四大組織下手了,高瀨會的首領被暗殺,整個組織一夜覆滅。”

聽到熟悉的名字,源純微微皺眉,“高瀨會?”

“啊,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太宰從臂彎裡緩緩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懶洋洋的,“高瀨會是最先被開刀的四大組織。”

源純聽出了太宰的言外之意,她意識到,“白麒麟”應該跟她前段時間在小巷子裡偶遇的病美人有關係。

果然,把麻煩交給太宰是正確的選擇,他隻是表麵喜歡摸魚溜號,看起來懶懶散散,實際上有在好好地完成任務。

“真傷腦筋啊……”森鷗外單手扶額,歎了口氣,“如果是其他的組織,我還可以通過分析預測他們的行為,避免損失,謀取利益。但‘白麒麟’的資料太少了,他就像一團迷霧,令人無從下手。”

太宰打了個哈欠,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等人死光之後,一切就能結束了。”

森鷗外警告地提醒了一聲,“太宰。”

太宰做了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

“小純,‘白麒麟’就交給你了,”森鷗外語氣鄭重地說,“在局勢徹底無法挽回之前解決他。”

源純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儘量。”

告辭前,源純問了一句“中也呢”。

森鷗外正喂愛麗絲吃小蛋糕,聞言頭也不抬地說:“有一批軍/火交易需要他盯著,你要見他嗎?”

太宰靠在門框上,回頭看了源純一眼,眼神晦澀。

源純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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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黑大樓,某間空曠的會議室裡。

太宰雙手捧臉,“唉……”

源純低頭研究自己的掉馬檔案,不為所動。

太宰單手托腮,“唉……”

源純嘴角一抽,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太宰眉頭緊皺,“唉……”

源純忍無可忍,摘下掛在脖子上睡得正香的九喇嘛,往歎氣聲傳來的方向一丟。

九喇嘛:“???”

太宰手臂一探,穩穩接住九喇嘛,把這團剛剛被吵醒、還在懵逼之中的毛茸茸舉高高。“唉……”

“彆歎氣了,”源純無奈地看了太宰一眼,合攏文件夾,“你想乾什麼?”

九喇嘛清醒了,它對源純把它當暗器扔出去的行為很不滿意,先是憤憤地踩了太宰一腳,然後又跑回來憤憤地踩了源純一腳,最後抱著大尾巴溜去寬敞的沙發,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臥下,繼續睡。

“是你想乾什麼。”太宰抖了抖袖子上沾的狐狸毛,拖著椅子蹭到源純身旁,把下巴擱在桌上,一點點靠近她,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輕得幾乎聽不到,“不是說不在意嗎?”

源純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翻了翻,“那是你的理解,我從頭到尾都沒肯定或否認過。”

也就是說,你很在意中也,在意到可以為了他去跳森先生挖的坑……

自覺得到答案的太宰沉默了,他注視著源純的側臉,眸色漸深,眼底浮起一絲極淡的、緩慢流轉的殺意,還有一些本人都未覺察的茫然。

不應該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呢?

這一點都不有趣。

源純發了一條短信,打算起身出門,剛有動作,卻感覺手臂上傳來了被拉扯的力量,她低頭一看,是太宰抓住了她的手腕。

兩人恰好對視。

太宰的眼睛黑得像深淵,似乎再耀眼的明燈都無法照亮分毫。

源純的心臟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昨天晚上在彆墅時,源純就意識到太宰不對勁了,到了森鷗外的辦公室裡,他消停了一會兒,但也僅僅是很短暫的幾分鐘,等源純答應森鷗外的請求後,他開始變本加厲,連裝都不裝了,眼神和語氣愈發放肆,單靠充滿壓迫力的氣場,就在回家路上把幾個路過的無辜群眾嚇得不敢吱聲,迅速逃竄。

然後這股氣勢持續到了今天,沒有絲毫消減的意思,反而愈發激烈。

這才是真正的太宰,是港黑赫赫有名的乾部候選,是橫濱黑道令人聞風喪膽的大佬,是無數人噩夢裡的魔鬼。

但對源純來說,不管太宰是作天作地、日天地日還是毀天滅地,實際都沒太大差彆,她不會害怕黑泥噴吐機,也不會覺得撒嬌的少年更可愛,她隻感到麻煩。

無窮無儘的、令人頭疼的麻煩。

一旦太宰對什麼人或事物產生了興趣,他就會一直觀察,時不時撩撥一下,再倒點黑泥,篤定目標走向毀滅的同時,內心深處會隱隱生出一股期待,期待能看到出人意料的結局。

可他太聰明了,聰明到所料之事分毫不差,再加上所處的環境無比惡劣,直到今天也沒撞見過驚喜。

又是這樣,果然是這樣,永遠是這樣。

太宰的期待總是落空,而這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不斷地驗證了他的想法是多麼正確,現實是多麼令他絕望。

他在無儘的深淵裡墜落,周圍除了翻湧的黑,看不到一絲光。

這樣的太宰麻煩在哪裡呢?

如果哪天有根救命稻草落在他麵前,他會毫不猶豫地、牢牢地將其抓住,即使把對方拖入跟他相同的境地,也絕對不放手。

拉太宰一把的代價太大了,源純自覺她大概是付不起的。

畢竟她也不是什麼天真活潑的小太陽,能照亮一切陰霾和晦暗,太宰最初瞄上她,是因為兩個人有微妙的相似之處。

不受法律和世俗道德約束,內心深處自有一套行事標準,在黑暗與白晝的交界處危險地遊走,試圖在枯燥無味的世界尋找一點點樂趣。

但看著太宰不斷崩壞,已經找到目標和救贖的源純又有點不忍心。

唉,感覺心好累。

“你有沒有想過……”源純慢吞吞地開口。

太宰挑了挑眉,示意他有在聽。

“中也是森先生的親兒子,”源純語重心長地說,“他弄死誰都不會對中也下手的,相比之下,處境更危險的人……”

其、實、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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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鷗外曾經在源純寫作業時跟她閒聊,說他感覺太宰很像年輕時的他。

“甚至更優秀一些。”說這話時,森鷗外的雙眼閃爍著奇異的光。

源純吐槽:“論顏值,他確實比你帥。”

“……女大不由爹啊!”森鷗外被噎了一句,撫掌歎息,“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說組織包分配對象,你聽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源純滿臉無辜,“這不一樣。”

從森鷗外的眼神和語氣中,源純覺察到了一點他對太宰複雜的感情。

簡單概括,就是相當的矛盾,一方麵十分欣賞,一方麵又有點忌憚。

現在的森鷗外還能掌控太宰,他說什麼,太宰會乖乖聽話去做,再過幾年,可就說不準了。

而一個龐大的組織隻能有一個首領。

“爸,你真的不乾人事啊。”源純嘖嘖感歎,“你當初還不如彆把他撿回來。”

太宰有點貓咪的調調,流浪許久,幾乎不會信任某個人,即使被撿回家,也要保持足夠的警惕與戒備,隨時隨地都能逃跑,或者揭竿而起乾掉飼主再逃跑……

總之是很難敞開心扉的。

這樣的貓貓,就算用一顆真心去全力嗬護,換來的大概也隻是他的不屑一顧,更彆說不信任了,稍微有一丁點的懷疑,他都能敏銳地覺察到,然後在小本本裡記上一筆。

就是這麼地雙標。

“應該辦不到,”森鷗外單手托腮,似笑非笑地說,“想象一下,一個渾身是傷的小太宰眼巴巴地看著你,你能控製住你的手嗎?”

源純嫌棄地瞪了森鷗外一眼,語氣不是那麼堅定:“……我能。”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嗎?!

變/態/戀/童/癖/名不虛傳,還男女通吃,怎麼沒來道正義的雷把你劈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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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了一下森鷗外當時笑容裡的深意,又品了品他今天在掀她馬甲時,專門留下太宰的舉動,源純翻了個大白眼,心說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森鷗外這是直接上了三道環環相扣的鎖,確保她和太宰會按照他的安排,如提線木偶般行動,不脫離掌控——

森鷗外不止一次對源純表露過他對太宰矛盾的情感,他之前刻意培養源純,默許整個港黑叫她大小姐,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借她來製衡不斷成長的太宰。

因此源純很清楚,太宰的處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變得危險,他的地位越高,權利越大,名聲越響,森鷗外就越忌憚他,直至衝突無法掩蓋,徹底爆發。

不了解情況的時候,你可以沒心沒肺,不管不顧,但現在你還能瀟灑抽身,看著他在黑暗裡沉淪嗎?

——這是森鷗外的第一把鎖。

森鷗外和太宰不在乎源純是臥底,唯一會對此心懷芥蒂的人,是很有原則的、對組織忠誠度很高的中也。

源純一直憂慮的正是這個,她不止一次自我調侃,說絕對要在中也發現前跑路,此話暗示她其實沒法麵對得知真相的中也。

他對我那麼好,我卻為了任務欺騙純良的他……這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感到良心很痛。

源純苦惱地抬起手,捂住胸口。

發現源純似乎很在意中也的感受後,太宰就抓住了源純的把柄,按他現在這要黑不黑的樣子,如果源純想破罐破摔直接走人,他肯定會在她走前把一切抖給中也。

之後要麼源純再也走不了,要麼被中也追殺到天涯海角,橫豎都很苦逼。

如果源純不走,決定直麵慘淡的人生,也免不了挨一頓揍。

被揍還是好情況,中也願意打人,說明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他如果對源純不理不睬,那就真的完了,意味著他下定決心一刀兩斷。

設想了一下最壞的情況,源純發現自己不太能接受。

好奇怪,有哪裡不太對……

源純冷靜地思考著。

按照我最初的計劃,完成任務得到獎勵後,我會回忍界,那裡有我的家人。

回忍界意味著跟橫濱說再見,畢竟兩個世界差彆很大,回去了不見得還能再過來。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告彆,告彆的方式和告彆的時間早晚又有什麼區彆呢?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攏,攥成拳頭,源純定定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目光深沉,眼底有詭異的情緒在翻湧。

注意到源純的神態變化,太宰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意識到了啊,太宰頗為開心地想。

當開始有在乎的人,就意味著小純終於不再是毫無軟肋、無懈可擊。

那麼接下來我要做什麼呢?

此刻心底泛起的微妙感覺,到底是滿足感……還是破壞欲?

——這是森鷗外的第二把和第三把鎖。

森鷗外對人心的洞察和把控已經到了極致,有些當事人都沒發現的情感,他卻能輕易地覺察,並且充分利用起來。

真的是很可怕啊,森先生,跟你相比我還差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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