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聲控燈亮著,防盜門外,站著一個社區民警:“女士你好,是你報的警麼?”
聶清嬰明白了,打開防盜門:“你好,怎麼……了?”
她話說得磕絆,因為民警後麵呼啦啦,冒出了三四個年輕男人。一身酒氣,俊臉興奮。聶清嬰謹慎後退,一個英俊的男人推開那幾個,站在民警身後,特彆驚喜地和她招手打招呼:“原來是你啊!”
聶清嬰:“……”
她心想:你是誰?
對臉盲症重度患者來說,周明在她眼中帥得太泯然眾人。哪怕剛參加完酒宴,聶清嬰覺得有點熟悉,可是又不敢肯定。她確實不認識這個人。
女孩眼裡滿滿的疏離,刺了周明心一下。周明愣住了:她怎麼了?就這麼不待見他?剛見過麵就裝陌生?
民警嘿一聲:“就這幾個人,在你家樓下蹦蹦跳跳發酒瘋,我們去教育了一下。我們幫你們雙方調節一下,對方這認錯態度良好,我們才一說,這幾個小夥子就認錯,還非要上來親自跟你道歉。你看看。”
周明大步一跨,握住聶清嬰的手晃了晃,他滿臉嚴肅誠懇:“對對對,警察叔叔說的沒錯,我已經充分意識到了我的錯誤,來跟聶小姐道歉。對聶小姐精神造成損失,我大錯特錯,聶小姐,你讓我賠償你吧!”
聶清嬰抿著嘴,努力將自己的手拽出。
民警在旁邊看得不對勁:“乾什麼呢,乾什麼呢?你道歉就道歉,拽著人家姑娘的手乾什麼?”
周明厚著臉皮放開了聶清嬰的手,回頭嘿嘿一笑,對民警解釋:“警察叔叔你不知道,我們兩個是熟人,剛還一起喝過酒呢。我是見到聶小姐太高興,不然我哪能那麼沒禮貌呢?”
聶清嬰:“啊?”
她睜大眼睛,盯著青年。她迷離的大眼睛是那麼無辜,民警都不由回頭,看周明這幾個人是不是在演戲騙人家姑娘。
周明一愣,心沉下,如墜冰窟。他翻出自己手機裡兩人合拍的照:“我們一起喝過酒,拍過照,還和同一個男人說過話!你不記得我了麼?是我啊,周明!周三少!周末的周,明天的明……”
聶清嬰想起來了。
但她反應慢,周明忍無可忍:“老同學!”
聶清嬰睫毛上掀微顫,輕聲:“你不要這麼激動,我知道你是誰了。”
周明麵色鐵青,喉結滾動。女孩還是這麼漂亮,他心裡卻湧入一種荒唐的感覺,刷地彆開了眼。民警左右看看,察覺到一點不尋常的東西。他嘿嘿一笑:“還真認識啊。這就好辦了,來,給這位女士道個歉。女士你看這事兒就這麼結束行嗎?”
周明原本在樓下和兄弟們慶賀,還想放煙火。被民警告知有人投訴,聽民警描述一下,他福至心靈,猜到是誰投訴自己。和聶清嬰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周明當然不會錯過。他幾乎迫不及待地催著民警來道歉,想這也是段緣分。萬萬沒想到,結局如此殘酷——聶清嬰不記得他。
不過一個小時,她就不記得他。
而看她的反應,他追她的那些年,她顯然也不記得。
……
聶清嬰真是一個無情的人。
回去的車上,搖下車窗,周明眼神微迷離。同車的兄弟鬨騰一夜,坐在車裡打起了瞌睡,而周明看著燈紅酒綠的城市夜景,格外的沉默。
夜色在青年眼中流動,窗外火紅石榴花光影呼嘯而過,周明的麵容在陰影中憂鬱而深沉:“我決定,從明天開始放棄聶清嬰。”
一車的兄弟們一下子醒了:“你說什麼?!”
周明如同一匹受傷的孤狼,臉上寫滿歲月的滄桑和無情:“放棄聶清嬰,重新開始。老子為她蹉跎了這麼多年,就是傻子;老子再在她身上耽誤時間,就是白癡。”
兄弟們早希望他走出聶清嬰的陰影,聞言個個激動得啪啪啪鼓掌:“說得好!”
兄弟們這麼配合,周三少意氣風發,想再發表兩句不屑聶清嬰的話。他轉頭時,眼睛輕飄飄從車窗掠過。正是這隨意一眼,讓他立刻改了話頭:“停車停車!”
司機手忙腳亂地停了車,同車的兄弟好奇湊過來。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燈光閃爍,街對麵的大屏廣告牌下,停著一輛卡宴。車門打開,門口站著一對男女。女的他們不認識,男的他們卻認出是徐白楊。
徐白楊和那個女孩似在爭吵,那女孩大哭,拿手捶打徐白楊的肩。徐白楊轉身就走,女孩邊哭,又邊追上去。隔著一條街,女孩哭聲斷續:“白楊,你彆走。白楊,我隻想和你做朋友……”
手肘撐窗,夜風徐徐。周明專注地對著對街拍小視頻,他眸子黑沉,臉上再次露出那種奇怪的笑——緣,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