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玲坐上副駕駛, 薑躍看了她兩眼，她都沒回過神, 眼神中一片空白。薑躍輕歎口氣，傾身過來，修長手指越過來，勾住她身側的安全帶, 親自為她係上。陳玲玲貼著椅背，他靠過來時，一派斯文的麵孔與她擦眼, 她怔怔而望。
片刻後, 陳玲玲低聲：“謝謝老板。”
語氣落敗, 臉上沒笑容，不複平時生龍活虎的樣子。
薑躍：“手撕渣男很爽，但事後還是難過？挺好的, 我還以為你是‘黑寡婦’呢。”
陳玲玲垂下眼皮，疲憊：“今天能不懟我麼？”
薑躍停頓了一下。
兩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車中, 薑躍的手放在方向盤上。車外飄著雪，餐廳前人來人往, 燈火在街道兩邊遊離。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車才開動，沿著馬路移動。
一直沒有說話。
薑躍專心開車。
陳玲玲臉靠在玻璃上, 盯著車窗外的風景出神。呼出的氣貼在玻璃上, 如清薄細碎的冰霜一般, 手指輕輕一挨, 就化了。
一會兒，大概十分鐘以後，陳玲玲終於坐直，看向開車的薑躍。她臉上的職業笑容仍然沒有裝出來，卻問薑躍：“手機拿來，我幫你重新約地址吧？”
薑躍回神，看了她一眼：“什麼？”
陳玲玲笑了一下，自嘲：“我一個小職員，我可不認為我有能量讓老板為我放棄原則，特意跑來這家餐廳圍觀我和渣男的約會，還幫我解圍。老板來這裡，肯定是有約會。畢竟聖誕夜啊！結果老板剛陪我演了場戲，短時間內肯定不能再回那家餐廳了。我幫老板重新約個地址啊。老板放心，好歹我也當過好幾年周總的私人秘書，聖誕夜再不好約地方，我也有些老板的私人聯係方式能約到的。保證比剛才的餐廳更好。”
薑躍輕笑一下。
他讚許地、眼中噙笑、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他說：“手機在兜裡，我開車不方便拿，你自己拿吧。”
陳玲玲略停頓兩秒。
兩人目光若有若無地對上，又都不動聲色地移開。男女互博對弈的戲碼，雙方都心知肚明。陳玲玲微傾身，胸口低下，香氣如絲，擦過他的衣袖。她儘量不碰他的身體去拿他兜裡的手機。但開車中，輕微晃動在所難免。
便會擦過。
又像是沒擦過。
薑躍無動於衷，像是沒察覺一樣。
陳玲玲心裡歎：高手啊！但是她剛分手他就來撩她，無縫對接，合適麼？
但她同樣淡定，好像肢體碰觸非常尋常一樣。她撩了下貼著臉頰的卷發，問了薑躍密碼，指尖在手機上跳躍幾下，劃開了屏幕。在薑躍的指導下，她打開聊天框，一看到聯係人是“路溪”，陳玲玲誇道：“老板真是體貼的好男人。聖誕夜和女友約會，真浪漫！”
語氣裡暗帶提醒。
薑躍慢悠悠：“你的周總約的，非我本意。而且路溪也不是我女友。不過既然都約了，有些話有機會說了，其實也不錯。”
聶清嬰沒太多表示，周明卻在撮合薑躍和路溪，薑躍當然知道。而且他相信，這個人精陳經理，肯定也看得出來。
陳玲玲愣了一下。
她輕輕歎口氣，一下子意興闌珊了。
薑躍看她一眼。
陳玲玲突然抬頭瞪他一眼，不複小職員麵對老板時的卑微：“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薑躍挑眉。
他問：“什麼意思？”
陳玲玲：“你是要去和路小姐說清楚，說你根本不喜歡她，也不可能喜歡她，讓她知難而退離開這裡，不要再糾纏你了，難道不是麼？”
薑躍不在意：“我以為一個不想交朋友的男人直接跟對方說清楚，比享受對方的倒貼要紳士很多。”
陳玲玲反唇相譏：“那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我猜，一定是路小姐有那個意思，周總才會幫她約你的。路小姐喜歡你，當然想找機會和你過個美好的聖誕。你呢，赴約就為了傷人家女孩的心。幸好剛才碰上我，不然你進去就和路小姐說‘不要煩我’，這會兒坐在路邊哭的就是路小姐了。”
“女孩子當然希望男人不喜歡的話不要吊人胃口，直接說清楚。可是女孩子也不想要一個印象深刻的分手現場啊。所有情侶都在甜蜜約會，你讓路小姐坐在路邊哭麼？薑總你真是冷漠無情，一點不在乎喜歡你的女孩子的心。”
所有才一直單身！
陳玲玲站在女生的立場，義憤填膺地抨擊了這麼一段。薑躍麵無表情地側頭看她一眼，她一慫，想到自己哪來的立場，連忙垂下眼皮，不敢多說，並在尋思著找補。陳玲玲尷尬：“我的意思其實是，其實是……”
薑躍卻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一句：“所以還是難過的，想坐在路邊哭？”
陳玲玲愣一下，默認了。
他指的是她自己，她沒有力氣裝傻問一句“你說誰”，就直接承認了。
前方紅綠燈，車停了下來。
兩人又在車中迎來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等綠燈亮了，車重新開始行駛，薑躍捏了捏眉心，淡聲：“重約地址吧。”
陳玲玲：“嗯？”
薑躍：“請教一下咱們這位‘追老娘的男人從今年排到了明年’的萬人迷陳玲玲小姐，我該怎麼和一個我不感興趣的女性約會，既讓對方知道我對她沒興趣，又不傷到對方，陪對方過一個不錯的聖誕夜？”
陳玲玲歎氣，托腮怔然：“其實在女孩子眼中，喜歡的男生不喜歡我還勉強地和我在一起約會，已經很傷心了。”
薑躍淡聲：“你找抽？”
陳玲玲要說話時，薑躍淡聲：“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青年瞥來一眼，眼波流動，興味略揚，陳玲玲頓時尷尬。她麵紅耳赤，找借口要下車時，薑躍忽然說：“我去和路溪約會，你坐在車上等我，空調給你開著，你可以好好哭一派。坐在車裡哭，沒人看得見。”
陳玲玲惶恐：“不用了不用了，我下車就好了。不敢打擾老板約會。”
薑躍：“不行。怕你下車想不開。”
陳玲玲反口：“我不會上吊自殺的放心。”
薑躍笑看她一眼：“怕你想不開欺負彆人。把對渣男的怨氣發泄在無辜路人身上，身為你的老板，工作時間你出了事，我要為你負責的。”
原來這真的算“工作時間”啊，不知道有沒有加班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