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避開他的手,說:“我沒事。”
孟清坐了一會兒,才問:“你……在波士頓的時候,怎麼過的?”
葉疏桐似乎回憶了一下,臉色一變:“葉敬然跟你說什麼了?”
孟清隻說:“……他說他接濟你了。”
葉疏桐冷哼一聲:“就他那幾個臭錢,還不夠我打工一晚上賺的多。”
話一出口,葉疏桐自知說多了。
見孟清看著自己,葉疏桐隻好坦白:“也就是那一兩年的事情,老頭子那種古板就覺得搞流行樂丟人,我媽也偷偷給我發了點零花錢,反正也餓不死。再說後來紅了,誰記得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孟清沉默了片刻,說:“……真的?”
葉疏桐點頭:“真的。”
“那你……當時也沒有告訴過我。”
葉疏桐擺擺手:“你那時候忙著學習,可不能太擔心我。”
孟清沉默了片刻,說:“你倒是很為我著想。”
“那必須的。”
理所當然的語氣。
那天回家後,孟清在網上搜了一下葉疏桐的一些舊料。
……竟然真的有他十年前在公園裡彈唱的視頻。清瘦的少年眉目張揚肆意,吉他音調透著的靈快讓周圍人駐足。
那是葉疏桐最早一首原創歌曲的初版,孟清記得很清楚。因為葉疏桐曾經錄下來給他聽過。
然而幾年後粉絲們翻出來,大概也都一笑而過。
隻是孟清那時幾乎不上網,完全不知道此事。
難怪……大一那一年,葉疏桐一直說很忙,經常掛著語音就睡著了。
……對了,葉疏桐送的那個錦囊。
孟清從窗台邊拿下了那個書冊樣式的小盒子,鑲嵌的沙漏流淌著藍白混色的細砂。
葉疏桐那時說,有什麼困難就可以打開。
什麼樣的困難是那時的孟清會遇到的呢?
……無非是錢吧。
陳霽的生意那時損失慘重,孟清主動拒絕了她給的生活費。
獎學金不夠的部分,就靠給老師打工。
葉疏桐在電話裡說:“……你也不要太辛苦,有需要的話跟我說一聲就行。咱倆誰跟誰啊。”
這話隻提過一次。葉疏桐大概也知道,孟清斷然不會開這個口。
就連那個錦囊,孟清也從未打開過。
他那時也完全沒有往錢的方麵想。
此時此刻,從沙漏盒子裡落出了一張銀行卡,上麵清晰地印著孟清的名字。
還有張小紙條,寫著密碼。
是孟清的生日。
葉敬然的聲音猶在耳邊:“他當時就這麼多了,怕你吃不上飯,全給你了。”
孟清呆呆地坐在床邊,捏著那張銀行卡,慢慢地將自己縮成一團。
後來孟清去倫敦的時候,葉疏桐也總是擔心他錢不夠用。
哪怕孟清解釋了自己拿著國內國外兩份工資,還在倫敦的醫院有實習,頂多是拮據一點,絕對不至於窮困潦倒。
葉疏桐知道孟清絕對不會收自己的錢,於是變著法子給他買東西,問就是廣告商送的。
回憶遠的近的,模糊的清晰的,都在心臟跳動的間隙嘶鳴。
……是他太貪心了嗎。
那樣貴重的心意,除了隔著漫長的歲月帶來巨大震動,卻也讓他愈發不安。
因為他害怕總有一天會失去葉疏桐。
所以他必須要先離開,這樣才更安全。
……可是又談何容易。
臨睡前,葉疏桐打來電話,音色惺忪:“你今晚不來陪我了嗎?”
孟清嗓音微澀,低聲道:“不來了,你……現在也有床墊了,以後都可以睡個好覺。”
“晚安。”
-
次日,葉疏桐在家裡打了一整天遊戲,越打越煩躁。
他想起昨晚孟清說的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他又說不上來。
算了,孟清現在應該在忙,晚點再給他打電話問問。
傍晚時,一個快遞送到了葉疏桐家門口。
他讓快遞員放在門外,過了一會兒才去取。
打開之後,葉疏桐盯著看了很久,臉色忽然劇變。
-
孟清的門鈴響了。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慢慢走到門邊。打開門時,稍稍鬆了口氣,原來是住隔壁樓的寧讓。
寧讓似乎喝了不少酒,整個人有些頹態,猶豫著開口問:“孟醫生,你最近見過住你隔壁的人嗎?”
孟清實話說:“沒見過。”
寧讓聽了之後,更失落了。
孟清原本對彆人的事情不太感興趣,看到寧讓這樣,複雜的心情不免多了幾分同情,遲疑地問:“是你男朋友?”
寧讓一愣,勉強嗤笑一聲:“也不能算男朋友,頂多是個炮.友。”
他也不想多提,靠著牆拿出了一盒煙,遞了一根給孟清。
孟清猶豫了兩秒,接了過來。
“我還以為孟醫生不會抽煙,”寧讓調笑道,又像想起了什麼,“你那朋友也不在?”
孟清搖了搖頭,被許久不沾的煙灰嗆了一下。
漆黑的走廊陷入了沉默。
孟清的第二口煙還沒吸到,忽然發現樓道燈亮了。
拐角處,葉疏桐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站在那兒了。他好像來得很急,連口罩都沒帶。
半個人在陰影中,看上去麵無表情。
寧讓瞧見孟清的眼神,回頭看了一眼。
他索性朝孟清揮了揮手,捏著煙往樓下走去。經過葉疏桐時,似乎察覺哪裡不對,猛地回頭想再看一眼,卻隻瞧見了一個陰沉的背影。
孟清站在門口,掐滅了煙頭,垂眸問:“你怎麼來了?”
葉疏桐怒極反笑:“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抽煙了?”
他的語氣淩厲,有一點嚇人。
孟清淡淡地說:“……早就會了。”
葉疏桐一怔,意識到自己語氣太凶了,立刻放柔了聲音,低哄道:“清清,你上次也看見了,那個人是gay,那種圈子最亂了,以後彆和他走那麼近。”
孟清頓了頓,不看葉疏桐的眼睛,儘量維持著平緩的聲音:
“葉疏桐,如果我說,我和他,是一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