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情意(1 / 2)

他過分幽深的眼神,讓晏蓉心肝一顫, 下意識避了避, 她又趕緊去看父親。

晏珣聞言也是一愣。

這趟本是來拜見故舊長輩的, 他之前還真沒有談及兒女婚事的心理準備。他與麵帶笑意卻認真的荀太夫人對視一眼,又迅速回頭看了看一臉震驚的愛女,以及霍珩。

青年劍眉長目, 寬肩窄腰, 閒適跽坐於荀太夫人左下手, 寬袍大袖一身藏藍深衣。他雖不披戰甲,一身氣勢也多有收斂,閒閒就坐也不說話,但卻是個始終教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好一個英偉青年!

統禦一州軍民,上馬能征伐四方,下馬能治世救民, 儀表堂堂, 進退有度。

最最關鍵的是,據這二日觀察, 他待晏蓉極親切, 而晏蓉和他也是相談甚歡。

晏珣心下大動。

他立即想起早前曾與妻子說過的話。

事實上,作為有一個適齡女兒的父母, 尤其晏蓉還有過比較的特殊經曆,晏珣和彭夫人私底下已多次討論過愛女的婚事。

霍珩這個與晏蓉攜手離開洛陽, 並一路關照的前未婚夫, 也不可避免出現過在話題中。夫婦二人對其讚不絕口, 又遺憾又惋惜,恨晏慶當年逼迫,讓愛女失去一個這麼好的未婚夫。

不過嗟歎歸嗟歎,說過也就算了,晏氏先毀的婚約,即使霍氏體恤,雙方恢複通家之好,他們也沒想過霍氏能再次聘晏蓉為婦。

彭夫人捫心自問,換了自己是荀太夫人,恐怕也會有點疙瘩的,霍珩是誰?有權有勢英偉年輕如他,哪家貴女聘不得?

沒想他洛陽一行,與晏蓉結伴同行,竟會有這般發展。

晏珣忽然想起這二日霍珩對自己的禮遇有加,對晏蓉的體貼關懷。他也是個男子,揭開那層“世交”的麵紗,他恍然大悟。

他看向霍珩,目光有幾分了然。

霍珩適時開口:“伯父,我會照顧好阿蓉表妹的,請伯父放心。”

他聲音不高,語調平緩,不疾不徐說來,卻一臉正色,教人毫不懷疑他話中承諾。

晏珣心緒幾轉,其實已趨向同意,隻是一來他還沒問過愛女的意見;二來作為女方尊長,他卻不能一口答應,以免失了世家之女的貴重。

他沉吟片刻,道:“伯瑾自是極好,隻是珣膝下僅一女,愛愈性命,太夫人可容珣略略思量,明日再給予答複?”

晏珣態度略帶驕矜,卻十分平和,未見推脫之意,他的意思,可窺一斑。

起居室中眾人自然瞧得分明,霍珩唇角翹了翹,荀太夫人立即笑道:“那是自然,子淵自可細細思量,老身靜候佳音!”

作為晏珣的女兒,晏蓉了解父親甚矣,她心“砰砰”狂跳,愣愣半晌,緩緩側頭,再次看向霍珩。

霍珩一直用餘光關注著她,見她動作,立即看了過來。

青年一臉平和,黝黑的瞳仁卻深邃似海,定定看著她,似平靜無波,卻又似暗潮洶湧,旋渦急轉,仿要將她吸進其中。

晏蓉心中一慌,連忙垂下眼瞼低頭,不敢再看。

他要娶她?

她要嫁給他了嗎?

晏蓉急促喘了口氣,仍覺恍在夢中,思緒繁雜,上首長輩們的談話她根本無法再留意聽。

好在沒多久談話的結束,荀太夫人留客,讓晏珣父女不許見外,就宿在家中好生留幾日。

晏珣欣然從命。

他適時麵露疲態,荀太夫人笑著說:“那你們先去歇歇,這一路趕路可不輕鬆。”她又吩咐孫子:“伯瑾,你送送你伯父和晏家表妹。”

“謹遵祖母之命。”

霍珩率先站起,一抬手:“伯父,表妹,請。”

“伯瑾請。”

晏珣越看霍珩越滿意,這未來翁婿二人心照不宣,並肩走在一起,如常交談。晏蓉則低頭跟在後麵。

給晏氏父女下榻的屋舍早就準備好了,是溧陽居東側不遠的扶雲居。寬敞的房舍院落,灑掃得一塵不染,仆役女侍齊備,個個規矩之餘帶著十二萬分恭敬。

晏氏女將是這大宅的女主人,已經不算秘密,誰也不敢輕慢分毫。

到了扶雲居院門,霍珩瞥了眼一直沒有抬頭看他的晏蓉,對晏珣笑道:“伯父好生歇息,無需拘謹。”頓了頓,他又說:“我看阿蓉表妹精神尚可,如今菊園秋菊開得正盛,不若,我領表妹走動一番,鬆乏鬆乏?”

晏蓉眼睫顫了顫,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霍珩正垂眸看她,晏珣看了二人一眼,他揮揮手:“去吧。”

他是個過來人,知道得讓兩個年輕人先溝通一下,於是道:“阿蓉,你與伯瑾走動一番亦可。”

晏蓉“嗯”了一聲,父親的意思她明白,和霍珩交流一下也好的,她就同意了。

二人目送晏珣進了屋,霍珩低頭,緩聲道:“表妹,我們走吧。”

晏蓉點點頭,霍珩率先轉身,往西邊緩步而去。

她跟上。

世交之子,遠方表兄,突然搖身一變就要成夫婿了,晏蓉的心情十分複雜,說實話盞茶之前,她根本想都沒想過。

她抬眸,將視線放在一步之前的男子身上。

青年身材高大頎長,首次在晏蓉麵前穿的廣袖深衣,一身藏藍,優雅穩重,少了那種隱隱讓人不安的壓迫感,多了世家公子的驕矜貴氣。他腿長步幅必然大,卻為了遷就她,徐徐而行,步伐邁得不大。

晏蓉方恍覺,他隻要和她並肩而行,似乎都是以這般頻率走動的,她從來未曾覺得吃力過。

真可以說是很體貼了。

沿著青石甬道,踏上寬敞的回廊,他在最上一層階梯上停下,側身回首,含笑等她。

卻剛好撞上晏蓉直直看向他背部的視線。

四目相接。

他神色溫和,眸光專注,晏蓉被他看得熱血上湧,臉皮燙了燙。

突如其來的新關係未能讓人輕易適應,她卻不是扭捏做派,雖覺得不甚自然,但仍緩步上了台階,站在他身邊。

二人並肩而行。

進了菊園,假山流水,一園顏色各異的秋菊迎著微冷的風傲然綻放,二人卻並未賞花,而是徑直進了東側一個小亭,相對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