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見了眼前一亮,他向來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美極,但首次見她穿炫目的色彩,還是被驚豔到了。
他平素穩重,在外自然不會輕易露了情緒,但目光凝了凝,停頓在她的身上略久了些。
這反應取悅了晏蓉,她戴上兜帽,衝他嫣然一笑。
霍珩眸色深了些,他緩步上前,先一步攙扶晏蓉登車。
說是攙扶,其實也就是虛虛扶著,晏蓉年輕,能騎還能射,腳下穩著呢。不過這人存在感實在很強,半生不熟的氣息籠罩她,讓她頗有些不好意思。
腳下忍不住快幾分,提著裙擺就登上車轅,鑽進車廂裡去了。
霍珩微微一笑。
晏氏父女乘車,霍珩騎馬,後麵還帶了十數輛大車,滿滿當當,俱是荀太夫人連夜收拾出來的納采禮。
大車連同護衛,浩浩蕩蕩的隊伍啟程往城門而去。
霍珩跨馬徐行,環視了夾到歡送的百姓一眼,招來霍望:“傳令下去,命西河的探子盯緊些,一日一報,不得輕忽。”
到了今日,冀州太原聯姻結盟之事已傳出霍氏大宅,迅速傳遍鄴城。鄴城這個冀州首腦之地,自然少不了各方探子的,其中,包括並州晏慶。
對方正對太原上黨虎視眈眈,消息一出,聰明的肯定會暫按兵不動,當然也不排除惱恨成怒後,他乾脆提前太原和冀州開戰的可能性。
不管哪一種可能,霍珩都需要做好應對準備。
*
霍珩所料不錯,一行人徐徐而行,尚未抵達太原,那邊晏慶便已收到探子傳回的密報。
他當時正與謀士馬旭手談對酌,擲杯大怒:“霍珩小兒,氣煞我也!”
馬旭接過布帛一看,失聲驚呼:“那冀州霍侯,竟要娶安陽王妃!”
真真不可思議,冀州霍侯實力尚在他家主公之上,竟然願意再續前緣,要知道,當年可是晏家先毀的婚約?!
“難道這安陽王妃竟美貌如斯?!”他雖隨主公一起去洛陽幾年,但皇後尊顏,可不是一個幕後謀士能窺探的。
馬旭可是晏慶底下的第一謀士,才智自然是有的,他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實際上卻另有判斷:“主公,恐是霍侯欲借太原上黨二郡取並州。”
晏慶當然能想到,他恨的咬牙切齒:“安陽王妃?那可是懷帝之後!”
他恨自己當初覺得太麻煩,又事不關己,沒有設法讓懷帝禪位的真相大白於天下,如今時過境遷,讓這“安陽王”成為諸侯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然,即便霍珩再窺視並州,怕也不會輕易答應和太原聯姻的。
那可是大齊朝最後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後,在這個大齊朝餘韻未消的時候,足以讓天下人為之側目。
可惜,沒有如果。
就算諸侯心知肚明又如何,在天下人眼裡,她僅僅是安陽王妃罷了。
一個寡居王妃改嫁,再尋常不過。
“晏珣老賊,奸詐至極!”
晏慶沒想到他這位族兄這麼果斷,晏珣也是有兒子的人,居然能毫不猶豫對冀州提出結盟。
結盟對象這麼強,這主導地位必然屬於對方的,這基本等同於放棄問鼎中原了。
夠利落,夠爽快,換了晏慶恐怕做不到。亂世是危險也是機緣,有兵將有屬地者,誰不蠢蠢欲動爭取一把,哪裡會一開場就放棄。
“真真無丁點誌氣,枉為他父親之子!丟儘並州晏氏一族之顏麵!”
隻是氣歸氣,罵歸罵,晏珣到底是漂亮地反將了晏慶一軍,讓他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馬旭眉心緊蹙:“如今我軍若按先前謀劃行事,恐有大大不妥。”
原定計劃最遲明年開春就進攻太原。可如今霍珩已是太原晏氏女婿,嶽翁有難,他馳援幾乎毫無懸念,恐怕隨之而來的,是冀州大軍壓境,他順勢謀取並州七郡了。
晏慶和霍珩早晚有一場大戰,這點彼此都清楚,可惜的是,目前西河並未做好此戰準備。
“隻是若取消謀劃,冀州亦有更多時間準備,他日霍珩陳兵太原上黨兩郡西邊,於我方將會更不利。”
地利之便幾乎消耗殆儘了,晏珣對西河幾郡的熟悉程度,並不亞於晏慶對太原。
進退兩難啊!
晏慶麵色陰沉如水,狠狠拍了一下棋案,黑白兩色的棋子猛跳了跳,“嘩啦啦”滾落了一地。
他早視兩郡為嘴邊之肉,打算一舉吞下後,日後再伺機圖謀冀州,如今是心有不甘又憤恨,掀翻了棋案後,他下令:“來人,速速招諸將軍先生們入府。”
不管是進是退,加重東境布防才是第一要務,以免他不攻太原,霍珩反而來攻他。
仆役匆匆傳命去了,馬旭執起那塊窄小的布帛,擰眉道:“主公,太原贈冀州這批良種,我等也需慎重處理。”
晏慶的探子頗有本事,居然還探得太原欲贈冀州良種。其實晏慶一直很關注太原那座神秘的糧坊,因為當年他和晏蓉家沒翻臉的時候,影影倬倬聽說是想研製高產良種。
他當時挺不信的,沒想到,如今人家還真研究出來了。
西河探子一直盯著糧坊,太原雖然嚴防死守,但這二年開始推廣種植,怎麼也會有些痕跡,晏慶有先前的消息,推斷出來不難。
消息說確實增產,而且不是一星半點,但具體多少就不知道。
這已經很厲害了,晏慶急著攻打太原,這良種未嘗不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好了,現在良種太原分給冀州了,至少得分一半吧,才能顯出誠意。
晏慶籌謀已久的兩樣東西皆落空,他怒,陰惻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這良種我若不得,那便是毀了,也不能落在那兩家手上!”
“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