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文縐縐,調子拖長,一個“妾”字說得百轉千回,美眸波光流轉,帶一絲戲謔。
霍珩極愛她靈動的模樣,唇角先翹了翹,又輕咳一聲,故作嚴肅道:“既如此,夫人當賞罰分明。”
他挑眉:“治軍之道,賞罰分明,方能令行禁止,夫人以為如何?”
這男人是討獎賞來了。
他目光幽深,隱隱帶著灼熱,一語雙關,討的獎賞為哪般?不言自喻。
晏蓉頭皮發麻,前天起夫妻二人就再次行房,適應了兩天,她感覺好多了,不疼,也能漸漸感受到此事的歡愉。隻他卻依舊隱忍得厲害,耳鬢廝磨間,憋得滿頭大汗。
她總感覺他忍不了多久了。
果然。
一聽他說這個,晏蓉心下就惴惴。不過吧,他說得也對,賞罰得分明嘛,要想馬兒跑,就得給馬兒多吃草。
賞罰分明,她是讚同的,於是一咬牙,昂首道:“這是當然,夫君說的正是!”
霍珩目中光芒大盛,擊節讚歎:“夫人果然好帥才!”
好帥才晏蓉脖子縮了縮,想起他那過人的本事,忙不迭摟著他的胳膊撒嬌:“夫君,雖有獎賞,然循序漸進才是正理。”
她可憐兮兮的,一口吃不成胖子啊。
霍珩笑了,黑眸流光溢彩,又愛又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我知道。”
他這眼神看著人臉紅,晏蓉低頭把臉埋進他的臂彎,低低應了一聲,“嗯”。
夫妻二人低聲細語,車外銀裝素裹,車內溫暖如春,一路北行,抵達鄴城糧坊。
鄴城糧坊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城北的官署,做處理公務及前期研究所用。晏蓉陪嫁過來的那一批研究匠人,已經在這裡安家落入,並開始投入工作了。
另一部分則是城郊的莊子改建而成,作小範圍批量種植之用。兩者守衛都十分嚴密,用的全是心腹部曲,確保不會泄密。
鄴城糧坊的主事者名王源,是個年近四旬的小個子中年男人,皮膚黝黑,麵相老實,卻是個能吏。當初被安排過來的時候,霍珩就知會過他這事了,因此他無絲毫驚訝抵觸,直接過來拜見上官。
晏蓉和顏悅色喚起,兩人就糧坊諸事交流了一番,她了解了糧坊工作進度,王源也從她嘴裡知悉太原那邊一些新規劃,琢磨著靈活應用,皆大歡喜。
霍珩大多時候凝神傾聽,將主事權利交給妻子,偶爾才發表些自己的意見。
此行順遂,至於城郊的莊子暫時就先不去了,出了糧坊後,晏蓉欲探看白翎衛,霍珩遂陪伴她去。
白翎衛已掛在黑甲營名下了,目前處於安置假期的尾聲,過二日將去往鄴城大營報道。
自晏一以下的所有人都難掩激動,他們雖忠心不二,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說到閒置,總是讓人遺憾的。畢竟,他們是馳騁沙場的好男兒。
如今遺憾得到徹底解決,既追隨了主子,也不至於無所事事。
晏蓉溫言安撫,又激勵他們一番,最後還順道去看過家眷安置的房舍。
霍珩果然用心了。
“我夫君真好。”
晏蓉唇畔微笑沒有下去過,回程的馬車上,她摟著霍珩的胳膊不吝誇獎。
霍珩含笑,“你知道就好。”
二人婚後感情迅速升溫,情意甚濃,膩在馬車裡竊竊私語一路,回到了霍家大宅。
“行了,我自個回去便可,你處理公務去便是。”
回了家,晏蓉自然是要去荀太夫人那邊走一趟的,霍珩本欲陪她去,但她拒絕了。
他陪伴她大半天,該去處理積攢的公務了,至於老太太,兩人早晚都得獨處的,也不差一天半會了。
說不得見了霍珩陪進陪出,老太太反而更加側目。
霍珩一想也是,就笑道:“那好,我去前麵。”他附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我靜候夫人獎賞。”
醇厚的嗓音低沉,鑽進耳朵裡癢癢的,她忍不住揉了揉,瞪了他一眼,“不和你說,我回去了。”
她粉頰飛紅,提起裙擺頭也不回地進了垂花門。
霍珩低低笑了幾聲,目送她轉入門後,這才收回視線,去了前院。
*
擺脫了那惱人的笑聲,晏蓉站定拍了拍臉,調整了一下呼吸,恢複平日端莊優雅模樣,這才緩步往溧陽居而去。
老太太肯定更欣賞這姿態。
當然了,眼下大約她什麼姿態,對方也不會太順眼。
不管了,對方是霍珩祖母,就當投桃報李吧,反正以老太太的修養,最多就態度冷淡點,不痛不癢的。
抱著這樣的心態進的溧陽居,晏蓉發現裡頭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三嬸母麻氏。
“孫媳見過祖母。”
晏蓉先恭敬給坐在上首的荀太夫人請安,對方叫起之後,她又頷首道:“三嬸母安好。”
老太太麵色淡了些,卻沒有表露任何不滿,隻是這回她沒有主動詢問晏蓉幾句,晏蓉就笑著說:“孫媳回來了,祖母午間歇得可好?”
荀太夫人頷首,“很好,你有心了。”
她語調平和,唇角也勾了勾,既沒有陰陽怪氣,也沒有暗藏機鋒。
老太太就是這點好,教養到位,行事夠大方。晏蓉挺滿意的,冷淡點就冷淡點吧,大不了以後想個法子描補一下。
相較而言,三嬸母麻氏就差遠了,剛見晏蓉時就噎了噎,表情也有點不自然。難不成,她剛才在說自己?
晏蓉一概當做不知,仔細詢問老太太幾句,孫媳的孝心到位以後,她才看向麻氏。
麻氏這時的表情已經調整過來,笑臉相迎,可惜顯得過分熱切了些。
寒暄幾句,她笑道:“我和侄媳婦頗為投契,這家裡頭人少,嬸母少不得多去元和居坐坐了。”
晏蓉並沒有覺得和對方有多投契,她甚至沒有和對方見過多少次。荀太夫人喜靜,兒媳孫媳來問安從不久留,且她體恤體虛畏寒的麻氏,三年前就讓對方晚一個時辰來請安即可。
晏蓉嫁過來這些日子,統共和對方見過三次,已加上這次,每次照照麵就分開,實在想不出哪來的投契。
不過對方是守寡的嬸母,太婆婆和夫君都憐惜對方孤苦,晏蓉自然不會一口回絕的,於是笑笑:“嬸母若閒暇,過來便是。”
麻氏等的就是這句,立即笑著應和,“甚好,那我改日就來。”
她順著杆子往上爬,笑吟吟說:“我院裡還有二個侄女,平日多得她們陪伴,也領她們過去坐坐,讓你們姐妹說說話。”
“姐妹?”
晏蓉似笑非笑,隻怕想看想說話的人不是她吧?她也想不到這三嬸頭腦如此簡單,難不成是被霍家這些年給慣的?!
可惜,自己並不會慣她,晏蓉直接了當地道:“三嬸玩笑了,我母親隻給我添了個兄弟,夫君也未曾有姐妹緣分。”
外八路的人就不要攀姐妹了,晏蓉見麻氏笑臉一僵,她補上一刀,“三嬸來便來了,這侄女怕是不好帶。”
她歉意一笑,道:“我剛接掌家事,怕是無暇分身招待。”
開什麼玩笑,她是霍氏主母,在冀州,在鄴城,在這座大宅裡,除了荀太夫人和霍珩以外,還需要忌憚什麼人?
她掃了麻氏一眼,真把人家的體恤當資本了?
她可不是軟柿子,誰都能捏一捏。碰上這種沒臉沒皮的人,直接打臉便是。
“你,你……”
麻氏直直碰了個軟釘子,臉色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晏蓉卻不搭理她,側頭笑吟吟對荀太夫人道:“祖母,孫媳院裡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荀太夫人一直如老僧入定,眼皮子半耷拉著,似乎沒聽見兒媳孫媳對話,她聞言抬眼,頷首道:“那你先回去吧,好生照顧伯瑾起居,勿要因糧坊之事舍本逐末。”
終於肯說這事了,雖是訓懈,但也是好事,晏蓉忙福身道:“孫媳遵命。”
“去吧。”
晏蓉款款而去,那邊麻氏因為“糧坊”兩字愣了愣,不過她不懂外麵的事,很快就回神了,又羞又怒看了一眼晏蓉離去的方向,她憤憤不平,咬牙一陣,索性“砰”一聲跪在荀太夫人身前。
“母親,母親你看伯瑾家的,眼裡可還有長輩?她……”
“老身覺得她做得很對!”
荀太夫人突然開口打斷麻氏的告狀,她一直耷拉的眼皮子陡然睜開,銳光驟放,直直盯著驚詫噤聲的兒媳。
老太太神情一掃平日的溫和,十分嚴厲,一字一句問:“麻氏,你可知她乃霍氏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