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驚疑(2 / 2)

馬旭深歎了口氣,誰能知道呢?誰知道霍珩竟比他老子還要強悍得多了,青出於藍而遠勝於藍。

他勸道:“不經一番徹骨之寒,如何能得那梅香撲鼻,主公誌在天下,便是沒了霍珩,也有張珩王珩。”

“先生說得不假。”

晏慶胸口堵的那口氣緩了些,但臉色依舊沉沉,他一擊長案,“隻是他不該害了我兒。”

“老夫當年,就該送他父子共赴黃泉!”

這般反複悔恨,聽這二人之言,竟與當年霍襄之死有密切聯係。馬旭也知無法緩解主公喪子之痛,隻好道:“主公,備戰之時要緊,我們先去議事廳罷。”

晏慶陰著臉,和馬旭匆匆趕往議事廳去了。

這一場商議注定長久,入夜還未散,通宵達旦,直到天明,才暫告一段落。

武將出身者還好,馬旭一乾文士卻尤為吃力,出得外書房諸人俱一臉疲乏,齊齊往刺史府西側行去。

刺史府給諸謀臣一直安排有休憩的房舍,就在西側。議事暫結束,但大夥兒每人身上還有分了一攤子事,不過磨刀不誤砍柴工。

葛寧入了自己屋舍,立即倒頭就睡,命下仆不得打攪,下仆喏喏,連忙退下。

室內寂靜,隻餘冬日暖陽透過窗紗,落在檻窗前的小幾上。

躺在床上的葛寧眼珠滾動幾下,無聲無息張開,他再躺了片刻,屋中無任何動靜,他悄聲站起,鞋襪也沒穿,靜靜往書房去了。

刺史府給這些謀臣們分的房舍都很寬敞,一明二暗格局,中間明堂,兩邊分彆是休息室和書房,可處理公務。

葛寧快速進了書房,裁下自己內衣一角,蘸墨寫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將方才一幕詳儘記錄下來,而後晾乾。

接著他從枝形連盞燈的最下一個燭台扣下蠟燭,切了一截,揉細了,把那寫了字布帛儘量疊起,用蠟丸封了,小心收進懷裡。

他隨即處理好筆墨和蠟燭,將二者恢複原樣,回去床上躺著,闔上雙目。

一覺睡到午後,晏慶又召,葛寧匆匆起了穿衣過去,路上三五同伴,大夥兒皆疲憊未消。

路遇一恭房,葛寧摸了摸腹部,說是腹中不適,怕是得入一入廁。

同伴有一人也是,於是二人匆匆結伴往恭房去了,餘者略等。

這是一個公用的恭房,不拘值守侍衛還是來往仆役,使用者眾,很大,隔間又多,就是味道甚是不雅。二人也不嫌棄,各自找了個整潔些的隔間,入內把門掩上,解衣方便。

葛寧入的隔間是最後的一個,他方便之前,先無聲把懷裡蠟丸塞進後牆角下方一個裂縫裡,而後若無其事解了手,匆匆出門與同伴彙合去了。

這廁間生意興隆,一上午來來往往不少人。到了中午,一個負責清掃外頭甬道的粗使仆役來了,一身半舊青色布衣和其他人一樣,他掃到一半把掃帚放一邊,和同伴打個招呼,入了恭房。

他撿撿選選,最終入了最後一間,關門後立即把手往縫隙裡掏,掏出蠟丸小心收到腰間隱蔽暗袋裡。

外麵有同伴交喚:“阿大好了沒?咱們快些,今兒下值還得去外頭買些物事。”

阿大的聲音一如既往憨厚:“哎,快好了!”

……

*

快馬加鞭,這枚蠟丸在第三天傍晚到了霍珩手上。

當時他與麾下將吏謀臣正議事完畢,諸人魚貫而出,他留陸禮霍望二人再囑咐幾句。

負責暗探消息傳遞是他一個鐵杆心腹,高平,相貌平平,霍氏家奴出身,最是忠心不二。

冀州和西河之間暗流湧動,葛寧又是他們埋得最深的眼線,隻要傳遞,消息都小不了,高平接了蠟丸後不敢耽誤,匆匆去了外書房,“主公?”

“進來。”

陸禮霍望二人皆是霍珩心腹股肱,他直接叫進高平,問:“何事?”

高平眼中的主子唯有霍珩一人,自知身負不可宣揚之要務,也不言語,隻恭敬呈上蠟丸,道“稟主公,方才有信報傳來。”

霍珩一看便知,神色一肅,接過蠟丸立即捏碎。

展開信帛,他垂眸細看,不過是張巴掌大些的窄小布帛,他看了好半晌,來來回回的足足看了幾遍。

他眉心緩緩收攏,臉色凝重起來,遲遲不語。

這般情形甚是少見,要知道霍珩統軍五六年,南征北戰,什麼大場麵沒見過,一貫指揮若定,究竟是什麼信報能讓他這般凝重躊躇?!

陸禮神色一肅:“主公,可是西河信報,這是生了何事?”

“先生,以你所見,晏慶此言何意?”

霍珩將信帛一推,推到陸禮霍望麵前,後二人連忙低頭細看。

“當初那小兒竟未將性命留在洛水之側,如今坐大成了禍患!竟生生害了我兒性命!我……”

晏慶死了兒子,暴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怒嘯出這句話以後,那馬旭竟不顧尊卑突然喝止了主公,而晏慶未因此對其有慍色。

陸禮“嘶”了一聲,道:“那馬旭必是為防晏慶盛怒之下吐露機密。”

隻是聯係上下文,卻竟與五年前洛水一戰有關?!

可此戰乃九路諸侯奉上諭圍剿叛軍,不管是西河晏慶還是當年的霍襄都是其中之一,屬於盟軍同一方,究竟有何機密?

還口口聲聲要留命,在座三人其實都不約而同浮起了某個念頭,陸禮撚了撚信帛,說了出來:“莫不成,當年老主公之戰死,竟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