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雲川(2 / 2)

申媼見自家女郎目下有淡淡青痕,眼皮子都睜不開,忍不住多看了霍珩一眼。她心疼的,隻是霍珩積威深重,即是在晏蓉屋裡一貫溫和,也不是她敢勸的。

她隻好默念霍珩的好處,不收屋裡人極是難得,合該自家女郎多伺候。

幾趟過後,她心平氣和了許多。

洗過臉,晏蓉漸漸清醒,她睜開眼,霍珩正饒有興致捉住她一隻圓頭圓腦的腳丫子,在給套襪子,前頭的申媼一臉糾結,表情一言難儘。

“去去!”

晏蓉登時醒神,啐了他一口,忙奪回自己的腳丫,兩三下套好襪子,起身讓乳母伺候穿衣。

霍珩也不惱,隻倚在床榻的透雕榴開百子圍欄上,含笑不語,定定瞅著她。

晏蓉不搭理他,這人趕也趕不走,幾次過後,她都習慣被他圍觀穿衣了,反正也不脫光,且脫光他都看過不少遍了,怕啥?

她一邊吐槽一邊安慰自己,挑了一件水紅織錦十二幅湘裙換上,配了玉環玉佩,一頭柔順亮澤的烏發挽了個望仙九鬟髻,用了套鸞鳳展翅赤金頭麵,以最快速度打點妥當。

霍珩比她更快,畢竟人家衣裳簡單,他一身石青色深衣,玉冠束發,身姿昂藏挺拔,顧盼之間,極具威勢。

“夫人可裝扮妥當?”

這個威勢十足的男人,如今微微含笑,伸出一隻大手,掌心向上遞到晏蓉跟前。

“可也。”

晏蓉昂起線條精致形狀優美的下巴,十分高傲將纖手遞到他的掌心,他握住,笑道:“夫人,請。”

二人相視一笑,又同時舉步。

今兒起得還是晚了些,出門時天色已大亮,晏蓉一邊低聲抱怨他,一邊加快腳步往溧陽居而去。

差也不差那一點了,況且祖母寬和,天冷,二人還是新婚,晚些許她必不在意。可惜霍珩的話安慰不了妻子,他隻好跟著走快些。

來到溧陽居,裡頭已人聲陣陣,霍珹領著媳婦孩子來了,晏蓉進去一看,霍琛夫妻也來了。

荀太夫人體恤兒孫,命二房逢五逢十過來即可,若是天冷,孩子無需緊著抱來。

今兒正是逢五。

“伯瑾來了。”

荀太夫人微笑招手,霍珹也笑:“伯瑾來晚了,該罰,祖母你很不必心疼他。”

霍珩笑而不語,領晏蓉先上前給荀太夫人請了安,被叫起後坐在老太太右手邊,他便笑道:“若是祖母有罰,我自當領受。”

“我罰你甚麼呢?”

荀太夫人右手霍珩,左手霍珹,二孫媳笑意盈盈,屋裡還有兩個曾孫活蹦亂跳,她一掃平日嚴肅冷淡,皺紋舒展,笑道:“那就罰你兄弟二人去吃回酒,多坐坐罷。”

霍珹大聲叫屈:“祖母,你怎生連我也一並罰了?”

眾人哄堂大笑,呂氏以帕掩唇,湊趣道:“正是要罰了他,誰讓他慫恿祖母罰人。”

穩重如霍珹親身上陣哄老太太歡喜,效果果然極好,荀太夫人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花,拍了拍霍珹胳膊,“你家裡說的正是。”

又是一陣哄笑。

一時和樂,晏蓉麵上笑意盈盈,很有自知之明當配角的同時,她忍不住瞥了對麵的霍琛夫妻一眼。

這她知悉當年真相後,還是頭一回與這位照麵,眼前霍琛臉上帶著應景的笑,卻明顯沒真歡樂,與滿堂喜悅是格格不入。

晏蓉收回視線,某個很古怪的小疑問忍不住再次浮上心頭。

話說如今醫學如此落後,這柴氏又與馬奴有私多年,懷孕也是在外頭,偏偏霍琛肖母,也不知事發後霍家是如何判斷他是否真是霍家血脈的呢?

她沒敢問霍珩,就在心裡悄悄好奇一下,連申媼都沒告訴。

她閒著無聊時還給分析過一下。柴氏當時是霍襄的外室,為防大宅來人發作她,柴氏肯定不住柴家的,而是住在他準備的外宅。

這外宅肯定少不了霍襄的心腹打理,仆役必然也是他準備的,忠心有底氣。也隻有這樣,才能扛住荀太夫人婆媳的釜底抽薪。

柴氏不敢外出,至於她那老情人馬奴,能不能帶到外宅還另說,就算僥幸帶上了,她再膽大包天也沒有合適條件和他私通。

其實,霍琛應必是霍家血脈。且事發之時,荀太夫人和霍珩肯定也刨根問底深查過的。

饒是如此,也很難堪了。就算深查捂得夠嚴實,但霍琛一墮馬,柴氏隨即暴斃,鄴城聰明人和消息靈通的人可不少。

難怪不管被動主動,霍琛一直都摻和不進來,想想都替他尷尬。

不過晏蓉也就是隨意想想罷了,她夫君的成長籠罩著柴氏揮之不去的陰影,而他的母親也因柴氏而死,人的胳膊肘都是往裡拐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晏蓉不再多看,專心聽上首荀太夫人說話。

“……伯瑾年前公務繁忙,阿蓉你需好生照顧起居,勿輕忽了。”

晏蓉恭敬應了,“是,孫媳記下了。”

霍珩看了她一眼,笑著對老太太說:“她尚算用心,祖母勿要擔憂。”

“那就好。”

荀太夫人點點頭,有些感慨:“眨眼年節又到了。”

霍珩應和一聲,忽想起另一事:“明年祖母六十大壽,正逢一甲子的大喜,正該好生操辦。”

“正是。”霍珹立即附和。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不過是個老婆子的生辰,如何要大肆操辦?我素來不喜這些,……”

荀太夫人擺擺手,還要再說,不想這時廊下忽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穿墨綠衫裙的守門仆婦快速對廊下候著的侍女說些什麼。

老太太喜靜,溧陽居的仆婦侍女從不喧嘩,更甭提這個一室歡聚的時候,荀太夫人揚聲問:“何事?進來說話。”

“婢子叩見太夫人,叩見郎主、夫人,叩見諸位主子。”

那仆婦伏拜過後,急急稟道:“稟太夫人,陸先生遣人進來尋郎主,是芮管事進來稟報的。”

芮蒙,外院大管事,霍珩心腹之一,陸禮使他入內,顯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卻又無暇分身。

霍珩神色一肅,立即站起:“祖母,孫兒先去前麵一趟。”

“去吧。”

荀太夫人立即應了,霍珩大步往外行去,霍珹濃眉也蹙起,“祖母,我也去。”

老太太點頭。

霍珹快走兩步趕上霍珩,兄弟二人身影消失不見,一室歡笑靜了下來,荀太夫人斂了笑,“年節將近,也不知生了何事?”

這問題誰也回答不了她。

霍珩出了溧陽居,芮蒙已經在等著了,“可知何事?”

這個芮蒙還真知道:“稟郎主,有一位叫雲川先生的隱士方才到了家中,是陸先生師叔,先生正在招待,又使我來尋郎主。”

“雲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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